越国都城会稽,越王勾践自大胜阖闾后,沾沾自喜,每及范蠡言及吴事,三言两语打发了他。这一日,群臣朝会议事,太史姬儒奏报道:“启禀大王,昨日龙渊邑令来报,其治下坊下村南山上的封剑石,突然寒光四射,一道剑光冲天而出,眩光所到之处,目不能及!后来,剑气消散!遣人查探后,发现封剑石碎裂,欧冶子祖师所铸之剑湛卢不知所踪。此剑乃欧冶子祖师亲自封印,当年祖师爷曾留下口训:‘湛卢若出,天下烟烽!’如今湛卢既出,恐兵祸将至,民间为此传言纷纷,此事如何应对?请大王示下!”
“民间传闻而已,不足以惧!”勾践不以为然。
“湛卢失踪,臣民惶恐,大王是否行天地祭典?一来祈佑上苍,庇护越国。二者,请回湛卢,以安民心!”姬儒问道。
“好吧,就由你替代寡人赴龙渊,与当地百姓一道,祈求湛卢早日归鞘!”勾践依然无所用心。
“这?这使不得?祭拜湛卢历来由王上主礼,微臣乃一介小吏,如何能替代王上?”姬儒惶恐不安道。
“你是太史令,负责礼司,熟知礼度法典,由你出面,并无不妥!”勾践道。
“臣领旨!”姬儒跪拜领命。
“启奏大王,近日收到线人回报,吴王夫差日夜习演,勤兵苦练,欲报槜李之仇,臣恳请大王赴兵营,操练兵马,以抗来敌!”范蠡进谏道。
勾践听了皱眉:“阖闾狂称一世霸主,不也折损于寡人之下!有何为惧?”
“大王,此非彼时,阖闾自负狂傲,方才中计。此番,吴王夫差有备而来,不容小觑!夫差为太子时,接连攻下楚国数座城池,逼得楚王迁都。他的才能乃伍子胥亲授,万万不可轻敌!”范蠡急切谏道。
“唔。”勾践沉吟下道:“灵姑浮!”
“末将在!”灵姑浮洪声道,中气十足,听声音就知道是一员勇猛之将!
“寡人命你带领人马严加防范,防止吴军突袭夫椒!”勾践吩咐道。
“臣遵旨!”
“另外,吴军人数庞多,与其相比,兵力差距甚远,大王可下召兵令,适年男子入伍,可减免税赋,以鼓励百姓参军。”文仲提议道。
“兵是要征的,可是那么多兵士进入军伍,总要吃饭,再减少赋税,钱粮哪里来?依照律法,照章办事!”勾践驳回他。
“是,臣遵旨!”文仲心中微微失望,却不敢在面上有一丝表露。
姑苏城邑令濮央自女儿册封王后,非但没有倚势仗望,处事反而更加谨言慎行,办理政事愈加兢兢业业、尽心尽力!今日是十五,正是每月集市日,城效四里八乡的农人,货郎,大姑娘,小媳妇……趁着这天,农夫将庄稼地里的收成,农闲打制的竹木物什拿到市集上售卖,好换些零用贴补家用。货郎们在木推车上摆起针头线脑,胭脂水粉,或是各种饯果糕点…….市集上各式各样物品,应有尽有,街道两边货担摆得满满当当,上面的物品琳琅满目,挑得人眼花缭乱!勤于持家的女人添置完家用,不忘捎带一两样女人妆戴的绢花、丝帕。打铁的汉子,卖掉锄头犁把,用得来的银子给幼小的孩子买一个拨浪鼓,给媳妇买一支银钗,给年迈的老母带一块软糯方糕……老百姓的小日子就藏在这些细枝末节里。
姑苏城的恭河街、千羊街、拂春坊是集市最热闹之处,这三街是伍子胥主持修城新建的,街道宽阔平整,适宜大家设摊行走。因此,百姓喜欢在此叫卖挑选!即便是新整修的道路,四面八方涌入的人与车马,仍然将街道堵得拥挤不堪,摩肩接踵的行人,寸步难行的车马,拥堵使人的脾气升涨许多。熙熙攘攘的街市上,常有意想不到事情发生,你踩住了我的脚,他的车磕撞到人,马儿惊吓着了小孩,争吵是时常的事,碰到性子急躁之人,二话不说干上一架,本就挤满人的街面,立马被围得水泄不通。
打架的双方会被值守的衙役带走,通常还没到官衙,两边就已经消气,一番道歉作揖下和解。衙役们早已司空见惯,从不将他们的事当真,一般也就教训提醒后完事。即使街道上有衙役值守,有时也禁不住突如其来的情况,几年前一个老婆婆带着小孙女来逛集,结里在她买酥油饼拿银子时,就眨眼工夫没牵牢,小女孩儿被蜂拥而来的人群挟带走。孙女不见踪影,老婆婆哪能不伤心,急火攻心之下,昏厥倒地。
幸好濮央刚好在附近,闻报后,一面着人救治老妇人,一面迅速组织人手控制街道各个出口,遇到年幼小姑娘,全部暂时扣留,辩认清楚后才予以放行。万幸的是,小姑娘十分机灵,与婆婆走失后,找到附近一个衙役,言说情况。当衙役抱着小女孩儿与老婆婆相见时,老妇人号啕大哭,亲孙女失而复得,她对濮央与衙役感恩戴德,不停叩谢!直到如今,老婆婆在街道上见到濮央,仍然叩首拜谢!
别的意外好说,濮央最害怕的是小孩子走失!他亦为人父,将心比心,丢失孩子的父母该是何等着急?所以,他在集市各口子派守衙役,遇到带着孩子不亲密又鬼鬼祟祟的,统统扣下盘问。这样一来,心怀鬼胎的不法分子,忌惮官衙,不敢再坑拐幼儿。每逢集市虽然还是有小孩子不慎走失,但最后总会与亲生父母聚合。不得不说,濮央保全了许许多多个家庭的团圆!
这一日亦不例外,濮央早早来到恭河街,车水马龙,人潮如织!濮央骑乘的马被熙熙攘攘的行人挤得裹步不前,硬出行走,恐马蹄伤着人,濮央干脆下马。马夫匡修是个精壮的小伙,他在前面开路,濮央跟在马后,一前一后,与行人避开些微距离。即使如此,行进依然缓慢,好不容易巡察完恭河街、千羊街,濮央已经累得脚发酸,眼昏花!
“老爷,坐下歇会儿吧!”匡修将街边一块拴马石用袖子擦干净,招呼濮央歇息。
“果真上了年纪,体力一年不如一年。”濮央说道,然后坐在石头上:“舒服多了。”
“老爷,这些事,吩咐属下去做就行了,何必亲自跑来受这苦?”匡修瞅着他的脚,心疼道:“您看,上次崴的脚,肿还没消呢,就来视察。小的给您把鞋子脱了,给您揉揉!”
“不成不成,大街上,有碍观瞻。老夫乃姑苏城父母官,不能做这有损仪态之事!”濮央见匡修伸手,连忙缩回脚,自个儿握紧拳头捶打几下,以缓解疼痛。
趁着歇脚工夫,濮央同匡修说着集市上的见闻,分析有无异样。匡修是个实诚人,为人却十分机灵,集市上,总归有混水摸鱼之辈,匡修跟他们一照面,就能发现对方打得什么主意。因此,濮央非常喜欢带他一同巡察,一起探讨。
这时,一辆粗木马车朝拂春坊而来,有些住在城外、家境颇丰的人家,为了出行方便,会置办一辆驴车。因为只是代步,行头没多少讲究,通常用杉木打造厢体,做工粗简。马车较少,马贵难觅,还要喂养草料,是个不小的负担;而驴就简单得多,平时还能帮着干活驼运磨粮,于农家,再合适不过。
马车不紧不慢走来。“这户人家家境不错!”濮央暗思,便多看了马两眼,这一望,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车厢不大,估计不是专门替人运送货物挣钱的,顶多用来走走亲戚、逛个城之类的,这种家用的马,户主总喜欢挑瘦小得,便宜!马儿看起来也没什么精气神。眼前这马却不同,高大、眼睛透着光,腹背肌肉健壮,一看就知道是匹骏马。欲话说,好马配好鞍!这么好的马,仅做家用,太可惜了!
濮央十分纳闷马主人的想法,正凝神聚望时,一阵风吹来,掀起厢帘,看到里面坐着一个男子。这男人同马一样古怪,刻板着脸,蓄着山羊胡须,双颊瘦削,双目炯炯且十分精厉。这时,风势小却,厢帘复垂下。
真是怪人有怪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濮央不禁觉得好笑。
“老爷,您在笑什么呢?这么高兴!”匡修好奇问道。
“看见刚才的马没有?这么大!”濮央比划着。
“是吗?刚给马刷毛,没瞧见!”匡修很爱惜马,没事总喜欢给它理理毛,他笑道:“一匹大马就让您高兴的。咱们马也不小,怎不见您笑脸呢?”
“是啊,咱们的马也矫健,纯粹无事找乐呵!”濮央解嘲道。
那马车经过拂春坊路口,朝秋波坊而去,那里酒楼茶肆林立,是消遣解闷的好去处。看来,那车中男子挺懂得享受!濮央活动了下双足,道:“好多了,咱们继续查看吧!”
“哎!老爷,这地方人少,您上马骑会儿,总好过一直走!”匡修提议道。
濮央望了望街口,这一段,行人稀少,不影响骑行,就依匡修言,骑着马巡察。
匡修牵着马,缓缓地走着。濮央脑海里仍然回想着刚刚的一幕,尤其是车中的男人,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见过!可哪里见得呢,一时想不起!濮央有个习惯,遇到事,非弄清个因果缘由不可!所以,他在自己过往认识的人里头细细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