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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守 疆

婧云扶着季子步出房门,院中的侍卫们一见,顿时惊呆!眼前的勾吾夫人,一扫往日倦容,盛装之下,美得宛如仙子。迟立见大家失态,连忙“咳、咳”两声,朝他们频使眼色。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张罗着出行。季子步入装饰一新的肩舆,坐稳后,兵士抬着她稳稳地前往城中。

期思城街道上,夫差策马急驰。自从昨夜巡察归营,就得信季子今日抵达的信报,兴奋激动地他一大早就出城等候。城外,夫差驻马静候,眼睛不停地向远方眺望,就在他望眼欲穿之际,肩舆徐徐而至,轻风吹动肩舆拢纱,如梦如幻,不停地拔动他浮跳的心弦!

好容易待肩舆行至跟前,缓缓落下!婧云上前撩起纱帘,一位绝色佳人款款而出,风抚裙裾,似翩翩曼舞!季子站立舆前,含笑而望,娇靥若桃!夫差迅速下马,快步走到她面前,紧握住纤手轻呼:“日思夜想,终于盼到了!”

季莞尔一笑,眼里却笼了一层迷雾:“一别长久,季子亦十分想念夫君!”见夫差痴痴凝视,季子娇柔问道:“山高路遥,一路奔波,妾身是否憔悴不堪,难以入眼?”

“没有,没有!”夫差急忙解释:“夫人容颜更胜从前。只是久别重逢,又身处异乡。乍一见,恐在梦境,故此想好好看着!”

季子听了欢喜不已,往四下一瞥,方觉身处众目睽睽之下,顿时脸颊升红霞,十分羞窘。夫差爽朗大笑,满不在乎。他抱起季子,轻松旋转半圈,将她放于坐骑上,随即亦跃身上马,掉转方向,犹自往城里而去。

青洛让大家跟着随行。

季子紧紧靠贴夫差胸前,二人共乘一骑,漫步于城内,引得街上行人纷纷驻足观望,窃窃私语。季子微显羞涩,紧张地拽住夫差的衣袖。一路上,夫差给她讲述期思城的风土人情,这里虽不及姑苏王城繁华,却也有许多商铺酒肆,待上行人络绎不绝。

待到行宫前,夫差把季子抱下马,手牵手来到正殿。季子见这儿陈设一应俱全,规模比不上德阳宫,但造得十分精致,当下满心欢喜。青洛及随行人等随后到达,她指挥着大家把箱囊搬进行宫,一一摆放好。夫差看到这些大箱,心疼道:“轻装来即可!行宫什么都有,不必如此费神!”

季子颇为自豪道:“当然有用啊!”

夫差望着源源不断搬进的箱子,诧异道:“这么多箱子,到底装了什么?”说着走到一只大箱前,打开察看。当他扒开封布,看清里面的物品是精挑细选的陶罐时,简直不敢相信!接着,他又连续打开几个,发现也是各种大小的硬陶罐,不禁惊呼:“这东西遍地都是,费心劳神带来做什么?”

季子娇嗔道:“陶罐虽然易得,可只有咱姑苏的硬陶才能煲出美味又好喝的汤羹。你不是常夸婧云煲得汤好么,就是有它,味道才香浓!”

夫差从些微小事里,感受到季子对他的深深爱意,不由得拥她入怀道:“这么远的路,还如此费心,辛苦了。”

季子柔声道:“能与夫君在一起,一切都值得!”

夫差握着妻子纤纤玉手道:“带你去个地方。”

季子心奇,随他往东殿走去。到了一看,惊讶发现,屋里的摆设同德阳宫寝殿一模一样!季子一时怔住,夫差附在她耳畔轻呢:“很想你,所以,布置成姑苏时的式样。”耳鬓厮磨,喷薄欲出的热气,刺得季子怦然心动。

“还等什么呢?想你想得厉害!”夫差按捺不住身体躁动,抱起季子朝床榻走去。季子难掩娇羞,双颊绯红,更惹得夫差情难自禁!一番温存过后,二人紧紧相拥,安然入睡。

季子很快适应了期思的生活。这里民风淳朴,周边景色宜人,夫差巡逻之余,带季子游历山水。远离姑苏王城,少了尔虞倾轧,又无宫廷礼教束缚,二人过得惬意而自在。

日,夫差带季子赴集,期思的集日热闹非凡,贩夫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汹涌而至的人潮将平常宽阔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井察子和叔雍一前一后护着季子,而夫差与婧云则围在她左右,人太多,瘦小的婧云勉为其难担负起保护季子的重任,有她在旁边挡一挡拥挤的人群,总好过季子独自面对右方的人潮。在前方开路的井察子,双脚不知道被踩踏多少遍。昨晚刚下过雨,路面尚留水迹,青面皂靴沾满了湿泞泞的脚印。让他哭笑不得的是,鞋面除了脏污,还粘了潮湿的泥土和枯叶羽絮,好好一双干净的鞋子,已经面目全非。

“怎么这么多人啊?”就算有这么多人护着,季子也是举步维艰。

“跟你说人非常非常的多,偏要来,见识厉害了吧?”夫差奋力挡住又一波向他所在位置涌来的人潮,大一片暄闹中大声说着。夫差见整条街面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按照这样的行进整度,起码还要挤很长时间。他望着季子因长时拥挤而显绯红的双颊,清楚再耽搁下去,情况会更糟糕!于是,夫差朝井察子大声喊:“想办法冲出去!”

“什么?”场面太过吵杂,井察子听不清楚。

“冲过去!”

“好!”井察子总算听明白意思,他伸开双臂努力挡住旁边涌来的人,将身子往前躬,占住空间,然后迅速往前挪。依次而行,慢慢、慢慢地,在井察子的开拓下,夫差与季子总算通过这一条街。

季子站在十字相交的另一条街道不停地喘气,这里人数稍少,她边歇息边望着来时路,只见摩肩接踵的道路上人更多了,季子心有余悸,惊愕地问:“这里的集日都是这么多人吗?”

夫差拭去额上冒出的汗珠,解释道:“柳板街是期思最繁华的街道,名字听上去朴实无华,却是全城实实在在最热闹的地方。除了酒肆茶楼、绸庄布铺,还有一座缈逍坊,闻名遐迩。今天是坊主紫凝每月登台的日子,所以会有不计其数的人往柳板街上涌。而且这次集日不同往常,乃是一年一次的大集。周边所有村庄的人都来了,采货卖货,或者干脆来瞧热闹,开开眼界,整条街才会拥挤不堪!”

季子凭着女人本能地反应,猜测出缈逍坊坊主紫凝在男人心目中的地位非同小可,顿时心下不悦,强压着醋意,装作若无其事问:“能引得合城百姓倾城相顾,坊主定然是位绝色美人?”

“何止绝色?据传紫凝姑娘一手绝妙琴技,倾倒半个期思城的男人。”夫差很坦然地回答,“这个坊主非常神秘,一个月只在初三这一日登临缈逍台,弹奏一个时辰琴曲。除却这个时候,任何达官显贵想一睹芳容,均被美人不在坊中为由拒绝。”

“是吗?”季子淡淡地问,心中的戒备一下子提升。

“琴的确弹得不错,有一次巡逻回城,也从这儿经地,恰巧碰到她弹奏的时辰,听过一二曲,浑厚旷远,颇具气度。”虽未曾谋面,但对于紫凝坊主的琴技,夫差发自内心地称赞。

季子从未见夫差夸过除她之外的女子,而且评价如此得高,不由得闷闷生气。原本愉快的谈论瞬时陷入沉寂,夫差还没发觉哪里不对劲。井察子和叔雍两个大男人,不好当面提醒,只有装作没听见,还是婧云机灵,背过身悄悄扯夫差衣袖。夫差正想开口询问,突然发现季子脸色不对,凝神仔细打量,只见她眼眸暗藏怒气。这是一个女人忧虑心爱男人被横刀夺去所激发出来的本能反庆,夫差顿时了然,季子在生他的气呢,也明白这一刻,不能与她玩笑,于是赶紧分辩:“我亦只是听闻,从未见过!不信,你问问叔雍,我与他朝夕相处,从未分开。”他一边说,一边朝叔雍使眼色。

“夫人,这一点末将可以做证,公子自来期思,一直忙于固防城池、率军守疆。就算偶有闲暇,顶多去茶楼酒肆品品香茗佳肴,从未去过轻佻之地。”叔雍知道勾吾夫人其他事都很大方率性,惟独对情特别较真,半点儿玩笑也开不得,连忙为夫差做澄清。

“你俩形影不离,就算有什么,叔雍也不会透露啊。”季子的脸色依然绷着,语气却松缓了,她没再追根究底,转而谈论起了街上的人群,“这么多人,走个路都成问题,买卖能顺利吗?”季子十分不解他们的想法。

“来这儿的,多半是逛着玩儿的。柳板街在周边名气最大,山里人难得出来一趟,自然也要来凑一凑热闹,别看挤,你看,大家是不是挺高兴的?”夫差笑着说。季子听夫差这么一说,定睛细瞧,哎,别说,还真是!不光不怕挤,甚至还有些人故意起哄,闹成一团儿,一堆人脸上乐呵呵的,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真正做买卖的在哪儿?”婧云好奇地问。

“就在隔壁。”叔雍指了指他们所站位置相邻的街道说,“想买东西的人精挑细选,需要宽敞的地方,货郎们就另僻地点,以做买卖。”

“小姐从前偷偷溜出去玩儿,可要去看一看?”井察子想起季子在宋国常常被自己逮住,嘴角微微轻扬。

“不去。”季子叹着气说,“费尽气力从柳板街脱身,太累了,只想找个地方坐一坐。”这倒是实话,挤过漫漫人潮,可不是件轻松容易的事儿,快把她累虚脱了。

“穿过这条街道,就有一座茶楼,地方还算清静,挺适合品茗歇息,可要去?”夫差温言问道。

“好啊,吃些茶点补充补充体力。”季子愉快地说,一行人遂慢慢地朝茶楼走过去。

昨夜一场微雨,将街面的青石条浸得乌黑透亮,赶集的人们,衣裳上沾染了湿润的水气,粘粘潮潮的。而在快近午时,沉闷的天空竟渐渐变得清朗,从云层中照洒下来的阳光,像撒了一层笼纱,明熙而不刺目,心情亦随之变得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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