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口子赶到船长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这几天船长一直惴惴不安,出了人命,他怎么着也不能置身事外,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两口子,一来是不知道给多少钱,给多了给不起,给少了又怕人家嫌恶,二来两口子刚失去儿子,乱了阵脚,这会儿自己提出金钱慰问,担心对方借此讹上自己,再难脱身。这会儿,这两口子来了,他们反而松了口气,招呼他们坐下,沉默了一会儿,妻子开口“儿子没了,我俩过不下去了,看着他我满脑子都是儿子的模样,我想去外省,离这远点,老死他乡,每天吃斋念佛,求儿子下辈子投胎到个好人家吧”,说着泪就往外涌,怎么都控制不住,船长媳妇拉过妻子的手拍了拍,终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妻子吸了吸鼻子,接着说“我来你这也没有别的意思,我算了算,我儿子和我家那个跟着你干了仨月了,按照往年算,两人得结300块钱吧,儿子没了,虽然不是你推下海的,但是毕竟是从你船上掉下去的,你一共给我500块钱,咱们两清,以后我也绝不以此说事,平白瞎了你的买卖。”妻子说完,船长震惊了一下,“一斤鱼市场价才两毛,出一趟海就得一个月,能捞500斤鱼,就算大发了,你这一开口,五个月的营生就白做了,还得搭上人工和油费,为了救你儿子,人救援队愣是找了7、8天,人家的辛苦费,你儿子的丧葬费,前前后后,我已经花了200多块钱了,再给你500,我这一年不就白干了吗!”船长媳妇拉了拉船长的衣角,船长瞅了媳妇一眼,看着这两口子还不到四十岁,本来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短短十天就被折磨的两鬓花发,人也瘦了一大圈,脸色暗沉,妻子低垂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船长叹了口气,拒绝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给船长媳妇递了个眼色,船长媳妇转身去了里屋,窸窣了一阵,出来之后手里拿了一把最大10元最小一角的纸币,“家里一共就296块8毛钱了”,船长媳妇说着把码的整整齐齐的钱交到了船长手上,船长颤抖着手,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有零零整整的五块钱,把这些钱也放到塑料袋里面,合上口缠了几圈才郑重地交到妻子的手上,“这些你先拿着,今天有些晚了,明天晚上之前我去凑齐钱,把剩下的送你家里去,你放心,我说到做到,绝计不会让你再跑一趟的。”船长把钱交给妻子,船长媳妇去厨房拿包袱包了几个馒头,几块饼子,一块递给了妻子,妻子本想推脱一下,见船长媳妇是真心要给自己的,才勉强收下,扯扯嘴角,就站起身道别,跟着丈夫回家了。
两人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妻子拿了一个馒头,自己掰了小小的一块,剩下的给了丈夫,除了过年,从来不舍得吃细粮的两口子,含着泪咽下了这顿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