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在上的帝王这才抬起眼，只是这一眼，他便停住了手中擦剑的动作。
“你是景州人？”
景州？
怎么提到了母妃的故乡，东方南犰有些不解，但随后想了起来。
景州是慕国最美的地方，鱼米乡，佳丽地，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遍地绮罗，盈耳丝竹。
都道景州山水出美人，他的母妃也是被父皇从景州掳来的，母妃年轻的时候，是景州闻名的美人，父皇一打听到她便把她带回宫里，顶着群臣的反对，硬是封了她为梅妃，后宫四妃之一。
父皇这是在夸公子生得好吧？
也是…，第一次见到公子时，自己也是愣了半天，公子生得好，就像景州好山好水养出来的，公子虽是个男子，不像女子那般珠钗粉黛，却有一种风尘不染，心性坚定，宛若登仙者的气息。
后宫佳丽多是妩媚动人，温柔贤惠，也有少许清冷，但却不如公子这般让人眼前一亮，倘若公子是个女子，必定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东方南犰又意识到自己想的是不是太离谱了，这世上哪有这般风华的女子，只是公子生得这么好的脸，又让人忍不住就去遐想。
“草民……并非景州人。”玉衍颔首道。
东方鸿又垂下头擦剑，虽然垂着头，却让人感觉到帝王威压，好像他那把剑，随时可能在他抬头之时被举起，绞杀一切存在。
他又沉沉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玉衍。”
“姓呢？”
“草民是个孤儿，被师父捡到养大的，不知父母，所以没有姓氏。”
孤儿？
东方鸿抬了下眼，他又转头从一旁拿起了剑鞘，把剑插进剑鞘里放在旁边，可见他对这把剑的重视。
“听说那张画是你画的？”
“是……”
“你是用什么画出来的？”
“回陛下，草民是把磷粉掺入墨汁中，才有您昨日所见的现象。”
“磷粉？”
“是一种会发光的矿石，叫磷石，磨成粉末便可以用，但是只能维持一年，一年之后，就会变成普通的水墨画，人间传说中的夜明珠也是用这种矿石制出来的，不过完整的磷石很稀少，所以夜明珠才珍贵。”
玉衍耐心解释道。
“是么……？”
东方鸿挑挑眉，原来国库里的夜明珠就是这么制出来的，他还从没有关注过这些民间工匠，原来里面还有这些内容。
“听说你是个琴师？”
“琴师称不上，只是碰巧会弹几首曲子。”
她虽然出生自民间，身后又没有势力和背景，但却不失礼仪，每一句答话，每一个步调，都在她心里想了，计划了无数遍的。
虽然帝王一副平静深沉的语气，但任谁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他怎么对东方弋的，他有多残忍无情，玉衍很清楚。
别人的生死，都是他一句话的事，他是慕国的君主，万人之上，能把你推下地狱，生不如死，更能赐你权利地位，受人景仰。
她虽不会对别人低头，但如今为了大局，别说跪拜一个除了师父以外的人，就算让她为奴她也会去做。
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她背负着别人的心愿，背负着天下运势，一步错，便会前功尽弃。
东方鸿看着下面的白衣公子，微微笑道。
“朕乃一介武夫，不喜琴曲，只喜刀剑，朕前些日子召了个琴师，那天刚刚锻造好了一把剑，便试了试手，剑倒是很锋利，只是…这宫里最好的琴师没了，所以朕还想再召一个填补上，朕想看看你合不合适。”
听了这话，东方南犰心脏猛的跳了一下，父皇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拿那个琴师试剑，杀了那个人。
他的眼睛又瞄向东方鸿旁边的剑，一看到剑他就有不好的预感，父皇莫非还想拿别人试剑？他为什么要说这么恐吓人的话。
公子不会被杀吧？
他担心的看向玉衍，却发现她依然平静。
玉衍听得出来。
东方鸿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要把她逼入绝境，他不喜欢听琴曲，却还偏偏让她弹，如果曲子不能讨他喜欢，他便像杀了那名琴师一样，杀了自己！
他这话是故意说出来的，但越是这样，就越要冷静，不能因为他的话而被扰乱了心神，影响思考。
她浅浅一笑：“陛下听听看便知玉衍合不合适。”
东方鸿杵着额头，倾身靠着椅子，他眯着眼睛看向一脸泰若安然的白衣公子。
要是换做普通人，早就被吓得腿脚发软了，她不可能听不懂话里的意思，既然听得懂，还这么镇静，看来不是个寻常人。
这人还是自己排行第八的儿子认识的朋友，要是皇宫贵族的势力，早就站在肆儿那边了，毕竟所有人都觉得他才是自己皇位的继承人，但却有人站在犰儿这边。
犰儿虽好学，但性子软弱，又不如肆儿那般有将领的才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谁会是未来的新皇。
但自己的寿宴上，犰儿却超出他的意料站出来献礼，还是这么一份惊艳的大礼，以他的性子，敢这么站出来，一定是有人教唆的。
那他背后的人会是谁？
会不会就是……这琴师？
看来这件事，有点意思，他倒要看看这琴师有什么本事。
“来人。”东方鸿喊了一声。
门外走进来个公公。
“陛下有何吩咐？”
“拿琴来。”东方鸿挥挥手。
“遵命。”公公退下了，过了一会，有两个宫女搬着一把琴走了进来，摆好了琴，她们又退下了。
“琴已经取来了，不知你想给朕弹哪首曲子？”东方鸿绕有兴趣道。
既然是能画出那种画的人，不知道琴曲又会带来怎么样的惊喜。
玉衍看着那琴，思索了一会，然后款款坐下，把轻轻手放在琴弦上，东方南犰紧张的看着她。
“草民这首曲子，名为《平沙落雁》。”她淡淡道。
她右手抚琴，挑出了第一个琴音。
随着琴声而出，东方鸿便看着抚琴的人，耐心听了起来。
玉衍垂着头，认真弹奏。
这是一首汉族古琴名曲，有多种流派传谱，其意在借大雁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沙滩上群雁起落飞鸣、回翔呼应的情景。
流传的多数是七段，主要的音调和音乐形象大致相同，旋律起而又伏，绵延不断，优美动听；基调静美，但静中有动，而后半调，便如气吞山河。
不同于宫廷的丝竹优美动听、如黄雀之鸣，这曲子本就是谱写的志存高远，雁荡长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