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临风的话一出,众人皆以为他没有睡醒,因此等到一炷香燃尽后,吴老没动,夏子言没动,项昊也没动。
萧临风哀叹着自己的属下总喜欢跟自己唱反调,见谁都不动,自己起身又点燃了另一炷香,将竹取来,置于自己的膝盖下,竟然悟起了剑禅。这既是悟道,也是修心养性的一种方法,萧临风不能习武,却也能领悟武意,因此之前他能够指导程剑雪。
这样的他,加上苍白的面容,倒真有点世外高人的风范。可在夏子言这些熟知萧临风秉性的人知道,一旦萧临风摆出这副略有些神神道道的架势,就表明两句话,“你们不听,可以,但也别要烦我,问为什么。问了,我也不会解释的。”
颇自欺欺人的方式,可谁都拿萧临风没有办法,坐立不安地在那里干等着。
终于,不需要谁提醒,萧临风睁开眼睛:“项大哥,我们启程。”
“好勒!”心灵被自家公子折腾地“死去活来”,听到萧临风终于开口出发,项昊终于恢复起生气。
夏子言站起身来,抱着剑:“我也去?”
“你又进不了朝天殿,去什么?”萧临风白了夏子言一眼,随即聪慧如他,想到了夏子言想干什么,“你不会是想看看我是否会迟到吧?”
“你真是了解我。”夏子言拇指一弹,怀中的利剑微微出鞘,发出挣鸣声,仿佛要随着主人的心意一剑劈了眼前这位令人不爽的萧临风。
“公子,我们到了。”朱雀门门前,马车停了下下来,萧临风与夏子言相对而坐。
“宣萧临风,进宫。”隐隐约约的声音,一开始还不清楚,会让人产生似乎自己听错了一般的感觉,可随着声音从朝天殿,由太监们一道道传到朱雀门的时候,越来越清晰。
朱雀门的守卫和太监出来迎接萧临风的时候,项昊刚刚松下勒住的缰绳,准备回身掀开马车的帘子。
萧临风走出马车,微微扬起下巴,寒风吹起衣袖长襟,玉树临风,不外如是。
“今天我挺高兴的,现在更高兴了!”
自然是高兴的,因为质疑自己的人当着自己的面被打脸,没有比这个更令人高兴的。
当“宣萧临风,进宫”这几个字传过来的时候,错愕,惊讶,以及瞥见萧临风一脸嘚瑟神情的苦涩,一下子就涌到了夏子言和项昊的脸上。
现在,夏子言不想用剑劈了萧临风,而是很想一脚蹬开他。
“萧公子,请吧!”一位小太监上前引路。
萧临风稍稍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迈步而走。
天离,萧临风没有来过,这座宫城更是如此。只不过迈步于此,一切似乎都有些熟悉。萧临风小的时候,从父王,母妃,大哥那里听到的许多有关天离,和这宫城的故事,或是真实的故事,或是逸闻传闻,总之有很多,多到即便萧临风没有来过,也因为这些大大小小的故事,在心里为天离,皇城勾勒出大概的印象。
当然也很陌生,多年的布局活动,萧临风发现自己最了解不过的便是天离和皇城,可最不了解的也是天离和皇城。
“当年,父王,大哥他们走在这道上的时候,又是何种的想法?”
人类的历史绝对不是仅仅一座京城,一座皇城可以概括的,但不可否认的,作为历史的一部分,它们占据了很大的一部分,甚至它们就是最中心的位置,其他的历史发展均是由它们散发出去的。
历朝历代的忠良孽臣,奇谋诡计,以及背后的腥风血雨,都镌刻在这一砖一木上。
萧临风也曾寄情山水,欣赏过名山大川的他,心中的丘壑非常人可比。可今天踏入这座皇城,即便心中仍然厌恶着,萧临风心里涌出一丝感动——建成这座皇城的是平民百姓,而使用这座皇城的是当世人杰,人类的历史似乎都聚集,浓缩在了一起,在自己眼前呈现,而自己也将在这里创造属于历史。
或许正因为如此的特殊,所以当年不喜朝堂的父王,仍然为其奔走,竭尽心力吧!
想到这里,萧临风暂时把那些小心思丢开,挺直了腰板,手自然而然地置于腹前。
旁边的小太监不由地打了颤,奇怪地瞥了萧临风一眼,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是气势,睥睨天下的气势,但略微不同与以往。
以往萧临风摆出这样气势的时候,是以名士,隐士的身份,更多的是高屋建瓴,天高海阔的脱俗。试问天下,对于萧临风这样的人而言,如掌中观物,如纵横棋盘。
而现在萧临风睥睨天下的气势更像他的父亲长兴王,是心念国家,心系百姓的入世,哪怕是身处棋盘,亦不视人为棋子。
那是骨子里流淌的血脉,随着时间推移,或多或少会发生改变,可有时候也会出现返祖的现象。
萧临风保持着这样的气势,慢慢走进了朝天殿。
正与大臣举杯的皇帝感受到了来人的气势,很是熟悉,熟悉到仿佛要提醒自己,要想起什么人来。以至于皇帝这杯新倒的久还没有喝,先放了下来,眯着眼睛,望着殿外。
大臣有些奇怪,顺着皇帝的目光望过去,终于萧临风背着阳光走进了朝天殿。
一时间,竟谁都没有看清楚萧临风章什么样子。
更令人奇怪的是,当着大臣的面,皇帝竟然离开了座位,慢慢地站起身来,因为阳光而眯着眼睛努力地想要睁开,仿佛一定要看清楚来人是谁,或者说长什么样。
皇帝已经想到了是谁,会让自己如此重视,可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承认他还活着。因此惊诧之下,站起身来,一定要看个清楚。
其他大臣以为皇帝礼重名士,为了显示自己对北齐竹君子的重视,竟然不惜站起身来相迎。因此,有人觉得理所当然,有人觉得太过了,更有人仍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皇帝站起来了,你这做大臣的还坐在那里,显然更不合规矩,因此无一例外的,大臣们也跟着站了起来。
萧临风心中诧异,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他所受到的“礼遇”和当年的长兴王是一模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