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屋子里现在挤满了人,所有人看着躺在床上的陆以安,眼珠子瞪的都要蹦出来了。
陆以安承受不住这么多炽热的目光,想着还不如昏死过去好了。
刚想装晕,就听到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屋子里围着的人群很自觉地让开了一条小道,那个昏迷时看到的妇人三两步就走到了陆以安的面前。
这个时候陆以安终于能好好看看妇人了,她仍然带着精致的妆容,只是眼底乌青一片,一看就是缺少睡眠。
陆以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妇人身上带着让她心安的味道,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夕儿……”妇人轻手轻脚在陆以安床边寻了个小角坐了下来,上上下下将陆以安打量了好几遍,眼眶里瞬间腾起了水雾。
陆以安最见不得别人哭了,何况是一个亲切又貌美的阿姨。
一个看着稳重的姑娘走上前来,递了一张帕子给妇人:“小姐醒来这是天大的喜事,夫人莫要伤心,您瞧,小姐眼眶也跟着红了。”
夫人闻声往陆以安这边一看,忙接过帕子往眼边蹭了蹭:“夕儿,娘是开心,是开心”。
陆以安觉得自己并没有红了眼眶,可是看到她们的这个模样,她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冯太医来了!”
随着这一声,一个上了年纪的太医提着一个箱子走了过来。
那太医像模像样地给陆以安把着脉,头还不住地跟着摆动,陆以安看的都快睡着了。
太医捋着胡须,很是得意地对着妇人一个拱手:“恭喜国公夫人,县主已无大碍,只是些皮外伤,只要按我开的药方每日用药,卧床休息一月即可下床。”
那个妇人紧拧的眉头终于是舒展了开来,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喜悦:“有劳冯太医了,还请厅中小坐,公爷很快就回府了。”
一个清秀的姑娘提过太医手中的药箱,引着太医走了出去。
“夕儿,睡了这么久肯定是饿坏了,娘等会儿做你最喜欢的豌豆黄。”妇人见陆以安呆呆看着自己,一下又有点紧张,“可是哪里不舒服,太医还没走远,娘再让他给你看看。”
好久都没有人这么关心我了。陆以安一下子眼泪就要涌了出来。
这可把妇人急坏了,她忙对身后唤了声:“琴秋,快去把冯太医……”
“那个……”陆以安想要喊住妇人,可一开口又不知道如何称呼她,一时左右为难。
“娘在,娘在,夕儿有什么要对娘说的吗?”妇人忙把身子弯下,侧着头凑近陆以安。
要陆以安现在就喊“娘”,她做不到,可要是喊阿姨肯定会显得特别奇怪。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妇人也是极有耐心,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让一个妇人一直这样弯着身子,陆以安于心不忍。
“那个……豌豆黄,是什么?”
虽然不能下床,但是陆以安睁开眼之后,每天都是被好吃好喝供着。妇人怕她闲着无聊,总是过来陪她说话,不过基本上是妇人一个人自说自话。
陆以安也见到了她名义上的爹爹,卫国公裴仲坚,是皇帝拜了把子的兄弟,在这个西燕国可是第一权臣。不过这个让满朝文武都敬畏三分的权臣,一回到家就从一头猛虎变成了一只温顺慈祥的公山羊,对自己妻女更是关怀备至,任打任骂。
咳咳,不过她陆以安还是不敢骂的,“任打任骂”这个词是丫鬟们闲话时她偷听到的。
不过她躺在床上虽然是闲着无聊,可她也大概弄明白自己如今霸占的这个身躯,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这个身体的主人名叫裴昭,是国公爷的二女儿,小名夕儿,年芳十五。十三岁就被皇帝封了县主,更仗着有三脚猫的功夫,平日目中无人,横行霸道,云陵那些个招猫逗狗的公子哥见了她就要绕道。
国公夫人姓方,单名一个媅字。她有两个姐姐,一个是当朝皇后,另一个姐姐原嫁给一个盐商之子,后来夫妻失和,继而休夫,如今是整个方氏家族的族长。还有一个远在崇州的大哥,据说离云陵很远,几年都难得见上一面。
陆以安一叹,这样一看,裴昭也是有目中无人的资本,毕竟人家是个超级富二代。
裴昭还有一个哥哥,名叫裴晖,这个哥哥的性格和裴昭就一个南一个北。从小裴晖就懂事明理,善待下人。裴晖早早成了亲,听丫鬟们的语气应该也是个贵女,小两口婚后如胶似漆。可惜人善被天欺,成亲不到两年,那个贵女就病故了。伤心欲绝的裴晖就向皇帝请命,去了西燕的边关——青州,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当时丫鬟们说到这段时,一个个伤心欲绝的声音,就连陆以安都是闻之欲落泪。
十来天的偷听生活,陆以安已经有点厌倦了,终于在这一日,她听到了“宋二公子”这个名字。
原来她现在躺在这里都是拜这个宋二公子所赐。
宋二公子的父亲是当朝的尚书,不过在国公府的丫鬟们眼里,也就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官罢了。宋二公子生的一表人才,貌似潘安,云陵无数的世家小姐都拜倒在他的石榴裤下,卫国公府这位爱凑热闹的二小姐也在其中。
裴昭喜欢这个宋二公子喜欢的不得了,曾经还半夜三更翻过宋府的墙,准备去采了这株草,听说没有成功,把宋府闹了个鸡飞狗跳,这件事最后成为了整个云陵的笑柄。
陆以安不禁扶额,自己怎么穿到了这么个恶贯满盈的人身上。
为了嫁给这个宋二公子,裴昭可是在家里闹了好久,终于国公爷派人去提亲的时候,却被梁二公子无情地拒绝了。
宋二公子,好样的!陆以安在心里替他的不畏强权而鼓掌。
县主被拒婚成了整个云陵的笑话,可裴昭不死心,当天就单枪匹马去了沈府,打算“带着”沈二公子私奔。丫鬟们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是阿田将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裴昭带了回来。
听说为了此事,宋尚书对着宋二公子狠狠一顿鞭笞,连着几日带着宋二公子到国公府上叩头赔罪,护犊子的国公爷自然是横眉竖眼,呼了一顿棍棒把人赶了出去。
要是这宋二公子下次还来,陆以安一定要去睹一睹这云陵第一美男子的风采。
这段日子的相处,陆以安渐渐也接受了自己穿越的这个事实,虽然躺在床上无法动弹,但每日饭来张口,睡到自然醒也是挺不错的。
不过裴昭这个名声,还真的是……
这些天除了国公夫人,陆以安最熟悉的人就是阿田了。
别看阿田冷面少语的,整日都抱着一把剑,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但是对陆以安,不,应该是裴昭,可谓是尽心尽力。
陆以安看看阿田,想必这个裴昭也有她的过人之处吧。
“阿田,给我拿面镜子过来。”
陆以安从阿田手里接过铜镜,仔细端详镜子里完全陌生的一张脸。
镜子中那个眼波灵动的少女,即便是病重,也难掩如夏花般娇艳的容色。
十五岁,这是女孩子最好的年华。
晚上陆以安又做了噩梦,梦里面她看见自己被车撞飞了好远,一群人朝她围了过来。她躺在雨中,身下的血顺着雨水蜿蜒,像盘根错节的树根。
她站在人群中,看着躺在地上的自己,撕心裂肺地大喊她还没有死,求求他们救救她,可没有一个人听到她的声音。
她感觉无助、绝望,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个轻柔的曲子,她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双有着岁月痕迹的眼睛,眼底透着淡淡的青色,她轻轻哼着:
“月儿明风儿静,
树叶儿遮窗棂啊~
蛐蛐儿叫铮铮,
好比那琴弦儿声啊~
琴声儿轻,
调儿动听,
摇篮轻摆动,
娘的夕儿闭眼睛……”
陆以安的手指尖轻轻触碰到妇人温暖的手掌,这是一份让她贪恋的温暖。
她好羡慕裴昭。
有关心她的朋友,有宠爱她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