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惊动了裴夫人,赶紧派人将偏房围住,不准裴昭和方柔璇进出。另一边,又去宫里请来了之前为裴昭医治腿疾的冯太医。
冯太医来看过,开了药方,可两天过去依然不见好。
阿田悄悄把冯太医开的方子偷了过来,裴昭一看:三两车前草、二两鱼腥草。
这是治热感冒的用药,为什么自己和冯太医开的药方都没有一点效果,反而愈发严重了?
瞒着阿田,裴昭让方柔璇支开屋外的丫鬟,自己偷偷地潜到屋内。
借着月色,裴昭看到两张床上躺着的小舞和小菊,两人都是嘴唇发白,面色绯红,额头还冒着虚汗。
这分明是风寒,可为何病情会加重?
裴昭不会把脉,只能把小舞摇醒,小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瞧见是裴昭,可是头昏昏沉沉的,想让裴昭离自己远一些,但开口就只是:“小姐……走……走,别来……别来。”
看着整日陪在自己身边的丫鬟这副模样,裴昭心里很不好受,但守门的丫鬟很快就会回来,她来不及感伤,赶紧问道:“小舞,还有哪里不舒服?”
小舞也只摇头,出口依然是那几个字。
裴昭心急,顾不得太多,凑上前,用手碰碰她的额头,同样很是烫手。
这时,裴昭瞧见小舞歪着头,眼睛半合,牙关微微打颤,似乎在忍着疼痛。
风寒都是鼻塞、发热,有些还伴随着呼吸不畅,甚至是腹泻。
可小舞这个样子,明显不是这个症状。
裴昭眉心一拧,继续追问:“可是身上疼痛?”
话音刚落,另一边就传来小菊的哼唧声。
裴昭又问了几句,但小舞只紧闭着眼睛,这时外面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哎呀,大半夜掉了东西可真是不好找呢!”方柔璇刻意加重的声音传来,“多谢二位姐姐了,改天给你们买点心。”
“奴婢不敢,表小姐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见裴昭还没出来,方柔璇的声音更加做作:“你们这一说,我更害怕了……要不你们派个人送我回去吧。”
这时,木门轻轻地打开,裴昭格外小心坐着轮椅滑了出来,又把门轻轻带上。
方柔璇踮起脚尖一瞧,裴昭已经没了踪影,立刻摆手道:“不劳烦二位姐姐,我又不怕自己回去了。”
说完,一溜烟小跑不见了,留下两个丫鬟面面相觑。
“怎么样怎么样?”方柔璇提着裙子,三两步跨了进来,还没坐下就急不可耐催道,“小菊和小舞怎么样了?”
裴昭刚准备开口,余光瞄到窗边走过一个人影,里面噤声。
“表姐,怎么不说话啊?”方柔璇还没有意识到,裴昭一直给她使眼色也没有反应过来。
刚准备开头,头顶传来一声:“表小姐,快点回房睡觉。”
方柔璇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阿田,瓮声瓮气应了声“是”,就垂着脑袋闪了出去。
裴昭刚准备偷笑,见阿田瞪向自己,也乖乖地脱衣上床。
原本裴昭打算一早上就去书房找些相关书籍来查阅,这个症状既然不是风寒,那么有些书籍上一定是有记载的。
可阿田一早带来的消息让她楞在原地。
“冯太医也染上了风寒。”阿田在裴昭和方柔璇不可置信的表情中,又淡定地重复了一遍。
裴昭和方柔璇对视一眼,阿田又道:“门外看守的两个丫鬟也病倒了一个。”
方柔璇差点跳起来,她一把紧拉住裴昭手臂,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怎么办啊,表姐你昨晚也去看了小菊她们,你会不会也染上风寒啊?”
本来想安慰方柔璇几句的裴昭,突然感到左侧有一束冰冷的视线,她真恨不得把方柔璇的这张嘴给缝上。
这下就连裴国公都被惊动了,一家人坐在一块时他还特意叮嘱裴昭千万不要进下人的屋子。
“这段时间愈发冷了,患风寒的人也格外多,回来的路上就瞧见有些医馆门口看病的人已经排了长龙。”裴国公换下了朝服,穿着便衣走了出来。
裴夫人听得心惊胆战,又提着裴昭和方柔璇耳朵,再三叮嘱:“这段时日你们两千万别出门,那些银碳也要开始烧了,衣裳平日也多穿些。”
方柔璇张了张嘴,可瞧见裴昭的脸色后,又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几人一起用过午食,裴昭就一头钻进书房,裴国公进来时就瞧见裴昭面前摆了好几本书,而方柔璇正支着头在一旁打盹。
“昭儿现在可是一只小书虫了。”裴国公走过来,信手拿起一本书,“怎么整日都在看这些医书,还真的想成为一个济世救人的大夫?”
裴昭从书里抬起头来,对裴国公道:“爹,小菊她们的病恐怕不是风寒。”
“哦?那昭儿觉得是什么病症?”裴国公也没太把裴昭这番话放在心里,只觉得裴昭是一时兴起,但不想浇灭她的热情,还是随着她往下说。
“古人文献记载,头目痛、伏热内烦、四肢乏力、伴有发热咳嗽及体痛,且传染极快……”裴昭咽了咽口水,这个病症在现代秋冬多发,虽传染性强,但有医疗仪器也较为容易遏制,但是到了古代,却人人谈之色变。
犹豫再三,裴昭还是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应是疫症。”
气定神闲喝着茶的裴国公手一抖,声音陡然拔高:“疫症?”
裴昭想了想,在现在叫流感,放在古代好像是叫……
“瘟疫。”
此言一出,方柔璇手一歪,差点从凳子上摔倒。
裴国公只当她是小孩子开玩笑,只轻声喝止道:“休得胡言,不过是区区风寒,怎得是瘟疫。”
裴昭还想再辩驳几句,但最开始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更何况是他们。
“爹,若不是自然是皆大欢喜,若不是……便要防患于未然。”裴昭带着恳求的语气,让裴国公有些许动摇。
最后裴国公答应放手让她去尝试,但是前提是裴昭不得进入小菊她们的房内。裴昭自然满口答应,转过身就怂恿方柔璇替自己去准备一些锦帕和艾叶。
这次连方柔璇都来制止她,可裴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再三保证一定不会出事,方柔璇才答应和她暗度陈仓。
有了裴国公的口令,裴昭蒙着锦帕大摇大摆走进了偏房。
“把窗户打开。”裴昭端过艾叶煮成的水,在屋内扑洒。
方柔璇刚准备去,一双手先她一步将窗户推开,再用木条支好。
裴昭和方柔璇一回头,见来人正是阿田。
阿田没好气看了瑟瑟发抖的两人一眼:“就知道你不会死心,没有我替你们把风,国公爷那边早就收到消息了。”
不用瞒着阿田,又多了个帮手,做起事来事半功倍。
新鲜的艾叶用来煮水,干的艾叶用来熏香,阿田给裴夫人送了些去,府上的所有丫鬟和小厮的房内也都拍了些下去,并且叮嘱他们每日早晚都要点上。
既然是流感,那么传播的速度一定很快,裴昭不知道小菊那天去了哪里,但是回府之后肯定接触了不少人。
于是,把府里所有人召来问话,所有和小菊有过接触的都勒令关在自己房内,这段时日不能出入,又排了府兵在门外把手。
不出裴昭所料,两日之内,又陆陆续续有人病倒了,并且病倒的几乎都是直接和小菊有过接触的人。
见裴昭雷厉风行,将这件事情办得有几分样子,裴夫人慢慢也有所改观,亲自带着秋琴和几个丫鬟过来帮手。
裴昭看见站在门外的裴夫人,心中一紧,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是来抓她了。
可没想到裴夫人非但没有怪她,反而问方柔璇要了几条锦帕,蒙上面之后就让秋琴她们各自干活。
有秋琴她们每日洒扫和派发艾叶,裴昭她们身上的担子减轻了不少。
裴夫人瞧见裴昭脸上的疲惫,心疼不已,但同时又涌上一股骄傲,女儿正在用单薄的肩膀,为自己在乎的人撑起一片小小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