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张然咧着牙,在地上抓起一把雪按在左臂上,在第一波冲杀当中,左臂便被划了一道口子。
喊杀震耳,残肢鲜血满地,张然身处这万军厮杀的处境,才体会到五官带给身体、精神的冲击有多么巨大。
自己比常人超出几倍的修为在此刻显得是那么渺小,灵力运转变得生涩,自己甚至要分出心神去调整自己的呼吸,四面八方的敌人更不会给你喘息思考的机会,你能碾压一个敌人,那两个呢?三个呢?这难度是成倍的增长,自己的实力在此时真的不够看,战争由强者来引导,但绝非是一个人的实力说得算,修灵者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流云掌能派上的用场不多,此刻反倒是这手中的剑与老兵手把手传授的格杀技巧更为管用。
好在自己身体素质过硬,感知力与反应能力也明显高出常人一大截,经过短暂的适应,张然勉强在场上站稳了脚跟。
“张哥!小心!”
即便感知力再强,面对这接天连地的斧劈刀砍,总有来不及的时候,一柄长刀不知何时架在张然背后,二毛离得张然不远,挥刀挡住,却被另一名敌军踹飞在地。
“弟弟!”大毛见状赶紧冲过来。
张然看着那把刀转而砍向了二毛,提起手中的长剑,双脚奋力蹬在雪地上,激起两朵雪花,整个人跃起四五米高,飞弹过去,从背后将那名西丹人一剑穿心。
“噗——”那名西丹人在距离二毛不足一米处停止了心跳,手中的大刀也是掉落在地,血花溅了二毛一脸,也溅了张然一脸,热乎乎的,一股子腥味。
“快起来!”
张然拉了二毛一把,对视了一眼,战场上没有多说一句话的时间,转头继续冲杀过去。
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地上的积雪被轰飞几十米高,连厚雪覆盖下的沙子都是崩飞出来,地上出现一个五六米深的大坑,还有不少四分五裂的尸体。
周讲理跟一名身穿白色甲胄的敌方将领浮在空中,刀剑相接,拳脚相向,一招一式都被灵力包裹发出一道道虹芒。
四窜的灵力波动又将周围大地震得颤动,随着一声声惨叫,底下的将士快速分散逃向别处。
周讲理跟那人也是越升越高,将战斗拉向空中,昏沉阴暗的天空下不时爆出灿眼的光芒,将方圆半里空中尚未落地的雪花都融化了去。
张然这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境界的强者出手,但这一次绝对最为震撼,没有什么比鲜血更能证明其强大。
若是没有周团长在,很难想象这种强者的一击会有多少生命消散,或许连尸体都不剩。
张然又是一剑刺进敌方的胸膛,用力拧了一下快速抽出,剑刃上早就被浓稠的鲜血包裹,看不到白色的剑身。
敌人那种临死前的痛苦让张然有些不舒服,但他知道,他不能停,战场上没有怜悯,只有杀与被杀。
“狗日的,给老子冲!”
二营长刘启怒吼一声,索性将手中的剑背回身上,双手握拳,整个臂膀青筋虬结,被一层灵气臂铠包裹,充斥着无比的爆发力,整个人像一头饿狼冲进敌军中。
普通的刀刃砍在他的臂膀上,只留下一道白痕,沙包大的拳头直接将敌人的胸膛洞穿。
刘启双目通红,越战越勇!
李自信双手握着一把巨剑,紧随其后,一道厚重的剑气直接生劈了面前的两名敌军。
周围的弟兄看到这一幕,士气大增,喊杀声愈加震耳,本来有些疲惫的身体此刻仿佛重新获得了能量,越战越猛!
战场上没有时间的概念,号角不响,便不能后退,手中的刀就不能停。
张然只觉得身边越来越多的人倒下去,自己还好,除了些比较浅的刀伤,没什么大碍,而一旁的大毛没这么好过,大腿上挨了一刀,现在有些失血过多,脸色煞白,二毛跟他一起不敢离得太远。
二营长刘启已经不知杀哪去了,李自信神色中也有些疲惫。
周围的喊杀声也没了一开始的猛烈,已经没有气力去浪费了,只听得金属碰撞的铮鸣声。
“呜——”
西丹的军号声与大汉国的不同,他们的军号略显沉闷,大汉国的中气更足些。
“是敌军的!”
“兄弟们!别放走他们!”
“杀!”
将士们情绪再次高涨,再次扑杀败逃的西丹人,随即我方的军号声也是响了起来,宣告着这场战斗结束了。
方才不觉得,现在停了下来,张然才发现手臂有些抖,脱力的厉害,这还是自己体能好的情况,简直不敢想象别人怎么熬过来的。
“我来吧!”
张然走到大毛旁边,将他的伤口简单包扎一下,三个人靠在一起,大口的喘息着。
半空的阴云裂开了一道缝,几束久违的阳光终于露出头来,阴了半个月的天可算是晴了,随着阳光越来越亮,乌云消散的很快。
原本无垠的雪地此刻一片凌乱,满目红光,血水深深渗进雪里,在阳光的照射下妖艳极了,十分刺眼。
空气中腥气扑鼻,地上很多残缺的尸体,有些内脏都流了出来,拼杀的时候没工夫看这些,如今停下来,胃里一阵干呕。
“臭小子,蹲这呢!”
刘启走了过来,递来一根烟,张然想了想伸手接了来。
烟已经拧巴了,还湿的很,用火烤了一会才点着,这一次没上回呛着了。
刘启将烟丢给一旁的将士,分了下去,查看伤亡情况。
“弟兄们,歇会把这战场清扫一遍,咱们回去再休息!”刘启吩咐了一声便去别处了,周围的将士也是有气没力的应了一声。
回去的一路上几乎没人讲话,整支军队没有打了胜仗的喜悦,不少将士眼窝里都在打转。可能昨日还睡在邻铺的兄弟,方才已经长埋在那片雪地了。
进了山海城,城里的民众整齐的站在两排,默默地注视着他们,有老人,有小孩,有妇女。
而今天,她们有的失去了孩子,有的失去了父亲,有的失去了丈夫。
人群中一声抽泣慢慢传开,紧接着又是一声,两声。
张然已经听不到她们在哭些什么了,只能感受到一种东西落在心窝里扎了根。
无论三百年前,还是三百年后的现在,这都是生他养他的土地,这里生活的是跟他一样肤色的同胞,留着一样的血,有着同样的情感。
自己在战前一直不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什么,现在很明白是为什么,因为自己没把军人当作是自己的身份,也没把保家卫国当作自己的责任。
……
“汪!”
小奔扑到张然身上,如今小奔已经大了许多,四肢着地都快到张然脖子了。
张然拍了拍它的头,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