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二毛突然喝道。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不远沙丘上空，一团火焰悄然绽放。
“嘭！嘭！”
接着又是两个不同方向亮起，三团火焰极速升空，随后朝着张然他们掠了过来。
火焰划过夜空，将地面照亮，方才战斗的地方横七竖八的尸体显得十分血腥。
陈参将飞向空中，想要击落，正此时，一声嗡鸣，一杆红缨长枪破空而来，离地三米多高，发出森然的灵力波动，尾端虹芒闪耀，灿若流星，下方的沙子都是一路激荡，划开一道深深的沟壑，其威力可见一斑！
陈参将双刀架在身前，一层灵气护盾赫然出现，枪尖抵在护盾上，不断发出嗞嗞声，四周的灵气都是被燃烧。
陈参将双脚死死抵住，还是被推出十多米远，双腿一半已经没入沙地中。
只是一枪，陈参将灵虚后期的修为奋力抵挡仍是这般狼狈，来人究竟何等强劲！
张然等人此刻脊背发凉，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滑落。
说时迟那时快，三团火焰摩擦着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声，在他们头顶上空猛烈地碰撞在一起，随着一声爆响，发出耀眼的光芒。
无数小火球瞬间炸裂开来，如同火山喷发，下起了火球雨。
“砰！砰！砰！”
火球砸在地上作响，下方许多将士避之不及，身上发出炙痛，不少将士在地上打滚将火扑灭，身上的肉已经烫开，冒着白烟发出一股焦味。
张然左翻右滚躲了过去，一旁的小奔也是用爪子拨开，没有受伤。
混乱之中，只听得周围一阵脚步声，待众人重新靠拢时已经是被团团包围！
陈参将与刘启站在前面，张然也是快速与他们靠在一起。
定睛望向来人，众人皆是一惊。
来人有四十多多，但个个气息不凡。
黑发黄皮，除了着装，皆与汉人无异，为首一人看起来十分年轻，既有汉人的黑色瞳孔，又有西丹人的一头金发，白皙精致的面容放在这样一个男子身上颇显得妖异。
“你是何人！”即使心里清楚，陈参将还是问道。
“韩烨，杀你们的人。”为首男子说着一口流利汉语，声音很轻，充满了不屑。
西丹人不知从何时因何原因，几乎全都会汉语，大概不止两百年了。
“本是同胞，为何要助西丹，倒戈相向，同类相杀！”陈参将阴沉着脸，怒不可遏。
“同胞？”韩烨眯着眼，笑很诡异，“我们可不是同胞！”
韩烨咬字很重，阴柔中透着狠劲，话音刚落，来人皆是将手中刀剑拔出数许，一时间针锋相对，厮杀几乎随时触发！
“你们放弃抵抗的话，我会考虑让你们死的舒服些。”韩烨将手中长枪擎起，一股灵虚初期的气息陡然散开。
“哼！小辈，现在说大话未免过早了吧！”
陈参将也是握紧手中的弯刀，一层灰芒浮现，比之还要强大的气息同样扑向四方，原本寂静的空气开始四处窜动，将地上的沙子吹的四散。
不知为何，韩烨的实力明明不如他，但是陈参将依然感觉到一股恐怖的杀意从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浮现，另自己都十分心悸！
“噗——”
韩烨的枪尖冒出一团火焰，离得老远都能感受到那股仿佛能将人活活融化的炽热。
陈参将瘦薄的身子此刻也是以一种奇异的姿势弓在地上，仿若一条藏在暗影里的毒蛇。
“铛——”
不过眨眼的功夫，两人已是刀尖对枪尖，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即一击而退。
众人都知道，今晚能不能活着离开着，基本上就看陈参将能不能斩下韩烨。
陈参将全身都覆盖着灰色的灵力，带着一股死气，整个人的气质都开始变化，就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鬼，再次冲向韩烨，这一次速度更快了！
韩烨冷哼一声，整个人也被火红色的灵力包裹，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冲杀过去！
“亡灵斩！”
陈参将手中弯刀灰芒大盛，一记半月形的刀芒迎风涨大，足有数米宽，掠向韩烨。
灰色的刀芒擦过韩烨身边的一名将士，随即一声惨叫整个左臂如豆腐般被切掉，但见从左臂处，整个伤口都开始被灰色覆盖，朝着身体各处四散，生命的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
韩烨长枪一挑，一团火灵与刀芒碰撞爆出巨响，当望向那名将士时，已经瘫倒在地没了生机，韩烨再次望向陈参将，眸子里有些凝重，显然这诡异的招式令他也有些心悸。
“好！”
二毛他们也是不由得为陈参将喝彩。
“呼——”
韩烨身体慢慢腾起，立在空中，手中长枪一转，三朵火莲浮现，朝着张然他们飞来！
“快散开！”
刘启大喊一声，众人快速逃散，陈参将随即也是立在空中，两人再次厮杀在一起。
“杀！”
刘启怒喊一声，挥剑带头冲向其他人，张然也是紧随其后。
“你挺强的，日后晋升灵王境也是轻而易举。”韩烨轻蔑道，“可惜遇到的是我，今早的太阳你都不会看到了！”
“火海！”
韩烨大咤一声，身上的灵气火焰四处飞散，周身遍布数十朵火莲，浮在半空中将陈参将围在其中，张然抬头望去，除了一片火海，看不到两人身形。
“去！”
韩烨一指，火莲仿若有了生命，不断朝陈参将轰去！
“亡灵阵！”
陈参将周身灰色的灵气似乎都在沸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白如雾气，一团团白色灵气飞速飘向身前，挡住这数十朵火莲的轰杀。
“嗡——”
一声嗡鸣，韩烨人枪一体，冲了过来，带着炽热的火焰，一时间枪花乱舞，封住陈参将的周身。
张然在下方此刻更是吃力，敌方有备而来，实力高强，若不是小奔三番五次帮他抵挡一部分攻击，此刻怕是已经躺在地上，即便如此，自己背部还是被开了个口子，此刻火辣辣的，仿佛在燃烧，巨大的疼痛在消磨他的意志。
张然一剑又是刺穿一人，尸体上掉落一块木牌让他一惊，张然定睛一看，正是与那日斗笠男佩戴的韩字牌一模一样。
“韩烨，韩…”张然嘀咕一声，似乎想到些什么。
大毛已经躺在了地上，不知是死是活，李相信的臂膀也是挨了一刀，鲜血汩汩流出，情况很不妙。
“啊！”
一名敌军手中的长刀直接被小奔一口咬断，满脸的不可置信，被小奔一爪子死死拍在地上。
“砰！”
空中再次发出一声巨响，韩烨陈参将二人的身影再次出现，落在两边，皆是受了伤。
两边人员伤亡都已过半，尤其是张然他们，站着的不过十几人，二毛更是整个左臂都被砍了去，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此刻两方再次对峙。
“刘营长！”
刘启赶紧凑了过去。
“带着他们！快跑！”陈参将脸色煞白，胸口已经被鲜血染红，话语间透着乏力，远处的韩烨也受了伤，但没他如此严重。
“什么！”刘启怒目圆睁，看着陈参将又有些难受，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那人虽然境界低，但一身手段过于强大，我不是他的对手，再不跑，怕是我们全得交代在这。”陈参将喘着粗气。
“不行！我刘启从军二十年从没当过逃兵，更不会丢下我的弟兄！”刘启双目通红，像一头发疯的猛兽。
“这是命令！”陈参将吐出一口鲜血，老目含泪，“若你们全折在这，我纵使是死也难瞑目，难以向底下的弟兄交代啊！”
“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韩烨又是一声令下，再次杀来！
“跑！”
陈参将整个额头青筋暴起，几乎是怒吼出来，张然清楚的看到他嘴里的牙根上全是血。
“杀！”
陈参将直挺挺的立着，已经忘却了肉体的疼痛，整个人似乎都化作一把锋利的弯刀，冲进人群中，沐浴在鲜血里。
“啊——”
刘启长啸一声，张然看到他的通红的眼角有些湿润。
“杀！”
刘启最终不得不选择服从陈参将的安排，带人朝着外围冲杀出去！
“轰！”刘启一拳将面前的敌军洞穿，抓起身体扔了过去，转身肩膀便挨了一刀，刀刃砍进去半拃深，刘启咬着牙一声不吭，一拳将那人脑袋捶开来。
刘启浑身上下全是血，几乎已经看不清面容，只露出充满嗜血杀意的眼白，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追杀的人此刻都面露惧色，举着刀却不敢往前。
“铛！”
刘启灵力运转，将臂膀上的刀震落，随即抬手打了一个印记，迅速拍在地面上，一道五六米的沙墙拔地而起，刘启一掌拍在上面，整个沙墙朝着敌人拍去。
众人趁机赶紧撤离。
“快走！”刘启没走多远停了下来，声音有些嘶哑。
“刘哥！”
张然也是感觉到脸上热乎乎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不走！”
“对！咱们二营的兄弟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李自信扶住刘启，眼里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刘启抬手抹在张然脸上，结果全是血，忽然咧开嘴笑了笑，虽然痛苦的有些难看。
“给我点支烟。”
张然颤抖着快速从怀里摸出给他点上，刘启刚抽了一口，手上的血便把烟头盖灭了。
“呼——”
刘启长出了一大口，脸色好看了些，将背上的长剑递到张然手里。
“拿着。”刘启咽了咽喉咙，喘气越来越粗，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
“臭小子，老子是看不到你当营长那天了！把这个替我完成，不然老子做鬼也要回来找你。”
“营长…”张然哭红了双目。
“没出息的东西，哭什么哭，快给老子滚！”
刘启一巴掌把张然拍倒在地上，“李自信，带他们走！”
“在前面！”
“不要放过他们！”
后方的追兵又跟了上来。
“回去替我跟咱团长道个歉，就说以后不能给他骂了！先走了！”
刘启猛得转身冲向敌军，身上不仅灵气，生命力都在燃烧，张然望着他的背影才发现，他的后背方才在护着其他将士时已经被砍的血肉模糊。
“奶奶个熊的，给老子过来！”
刘启将冲在最前面的那人狠狠捏住，生生将胳膊撕扯下来，伴随着敌人痛苦嘶喊声的，是他那憨厚又爽朗的笑声。
张然起身，扭头便走，努力不去听后面的声音。
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满手是血，夜色下，张然的眼神开始变得冰冷，那种冰窖般的冷。
无能愤怒的去送死只会成为别人嘲笑的玩物，而现在，活下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夜依然很深，明月依旧高悬，漫天星河依旧平静的看着这发生的一切。
一切都与来时一样，只不过现在只剩下不过八人。
“队长…”
二毛挣扎着从李自信背上挣脱，趴到在地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不要管我了…给我来一刀痛快的，我不想死在他们刀下…”
二毛的声音几乎快听不到了，整个人只有眼睛在动。
张然的牙齿咬着嘴，浑身都在颤抖，扭过头去不敢去看他，抬头将眼泪全咽进肚子里。
李自信长舒了一口气，趴在地上贴着脸紧紧抱住二毛的脖子，左手的长剑悄无声息地刺进了他的胸膛。
“你走吧！”李自信沉声道。
张然刚想说话，便被他紧紧按住。
“如果你还当我是队长，就听我的话。”
张然将头埋进李自信的臂膀，忍不住抽泣。
“我知道你小子底子好，有天赋，将来肯定能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当初你刚进队的时候，刘营长就交代过，一定要照顾好你。”
李自信笑了笑，“我跟他立过誓，男人嘛，说话总得算数！”
“臭小子，立碑的时候记得把我们弟兄立在一起，到下面也不冷清！”
李自信笑得很开心。
“弟兄们！怕不怕！”
“不怕！”
“好！下辈子再做好兄弟！跟我走！”
李自信带着剩下的几人杀了回去，不然这一群伤号根本逃不了多远。
“呜——”小奔毛发凌乱，身上也是多处受伤，蹲在张然身旁，不停呜咽。
“嗷呜——”朝着李自信走的方向，小奔发出长长的哀嚎。
……
正前方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太阳慢慢冒出一角，红通通的，起伏的沙丘，弯曲的弧线也被照成橘红色。
“噗通——”张然跪倒在地上，眼睛已经快睁不开，背后已经没了知觉，最终倒了下去。
小奔趴在地上，不停地舔着他的脸，用嘴扯着他的衣服，张然抬起手抓住它的毛发，几乎没有意识的趴到它的背上。
小奔抬头望着周围，寻找来时的路，奋力奔去，身后只留下一串脚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