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州府衙。
乌啼他们已经在门口等候了,旁边站着的还有知州王蒙与其夫人,身后随着几个知州家仆。
一见江沉舟到了,众人便迎了上来,异口同声道:“侯爷。”
江沉舟稍稍颔首,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裳。霜降呆呆的跟在他身后,学他的模样也整理了一下衣裳。
她知道现在是跑不掉的,将计就计等待时机。
“不知侯爷今日便到了,下官有失远迎,万请侯爷恕罪。”王蒙作了个揖,恭恭敬敬道。瞥见身后的霜降,不知她是何身份,又怕直接问的话有失礼数,“望姑娘恕罪。”
“姑娘?恕罪?”江沉舟疑惑地皱了皱眉头,不解地看向乌啼。
乌啼看着那疑惑皱眉的脸,耸了耸肩膀,一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模样。
身后那人听了倒是开心的紧,心想这清州犯人待遇竟是如此的好。转念一想,可能有什么误会,便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盈盈探出头来:“好说好说,都好说。”
江沉舟回头瞪了她一眼,看到她那桃花般灿烂的笑,眉头竟松开了。面露几分无奈,转头对乌啼道:“带下去。”
“这...”王蒙和他夫人都有点蒙了,这不是客人吗?带下去?难道不是客人是乌啼提到的那位犯人?
“回知州大人,此人疑是山贼细作,是侯爷带回来候审的。”乌啼连忙解释。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场面十分尴尬。
侯爷的人只说抓着一人疑是细作,由侯爷亲自押回稍后便到。他们没瞧见犯人,还当囚车尚在后头,压根没想到这人竟大摇大摆的跟在侯爷身后。
这哪是什么犯人啊,这活脱脱就是一个客人啊。
见他们都红着脸杵在那里,乌啼低了低头,“乌啼失职,先前未和大人说明,害大人错认,是乌啼疏忽了。”
转身面向那握着剑的人:“乌啼甘愿领罚。”
“不必,带下去,我随后便到。”
一场小小的误会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上的麻烦,这人也很安生的跟在身后,江沉舟摆摆手道。
清州的大牢昏暗无比,烛火在残破的泥墙上泛不起一丝涟漪。没有烛光的地方被黑暗吞噬,甚至看不清那有什么。墙边陈列着一排暗红色的刑具,不知是不是沾了太多人血,早已没有了铁器该有的寒光。
再往边上一点,是一个钉成十字形状的架子,两边有锁拷,上面搭着粗重的铁链子。
霜降没有真正被抓进来过,看到此景不免也发憷了。
这根本不像大牢,倒是像一副棺材,装过很多死人的棺材。
“就在此处等候。”乌啼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看着她。
等人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霜降沉不住气,越是发毛越想要去看。
于是等江沉舟到了,看到的是她歪着头好奇地东看看西瞧瞧,乌啼的视线也跟着她东转西转。
“你真是站不住。”
听到江沉舟那熟悉的声音,霜降才转过身来。
看到他那明亮似枕着星河的眸子,觉得似曾相识,心里竟平静了许多,没有那么害怕了。
或许是因为他看起来高风亮节怀瑾握瑜,很有安全感吧。
“站得住,见到侯爷便站得住。”粉雕玉琢的小脸荡漾着调皮的笑容,“不仅站得住,还看不够!”
又来了。
江沉舟走到破旧的小方桌前坐下来,藏锋卧锐的眼睛满是机警与无奈。他不爱与女人计较所以没去搭理她,“你还是想想,先从何说起吧。”
这一开口,便将霜降拉回了现实。
什么高风亮节,就是仗势欺人!
“说什么呀,从见到侯爷第一面的时候说起吗?”她眨眨眼。
“你可知道,你这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见她装傻,他便开门见山了。
“助纣为虐?为虎作伥?”霜降眉眼又弯得似月亮了,“真不愧是我倾慕之人,骂人都这么有才华!我平日里就不知这么骂人。”
江沉舟揉了揉太阳穴,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女人,是想要气死他。
平日里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令他头痛的犯人,只是那些犯人里都是男子居多,不招供,他可以用刑。而对于女子,他是不主张用刑的。
可不用刑,眼前这位让他实在头疼。
“山贼作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生活水深火热,人心惶惶民不聊生。这便是你想看到的吗?”
“且不说感同身受,同为清州百姓。你看到清州如此模样,不会为之可惜?”
他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指节有力,敲出的声音亦有力。
“江问水。”
听到她直呼自己的名,江沉舟刚抬起的手指僵了一下。加冠后鲜少有人敢直称他名,就连父亲也是喊他表字沉舟。
乌啼双手握在剑上,向前踏了一步,怒斥:“侯爷面前,休得无礼。”
江沉舟扬了扬手,示意无妨,他倒要看看她又想说出什么花来。
乌啼会意低头,退了回去。
“你真是有个好下属呀,我说过了,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些人,我亦不知道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若是进你房间这事,是我见你生的俊俏,喜欢得紧。”霜降双手环抱胸前,撇了撇嘴不是很高兴了。
江沉舟也不高兴了,这不是他想要听到的。
黑暗的密牢里,一片死寂。
在寂静之下,这里更像一副棺材了,好像随时都要吞噬这里的人。江沉舟的耐心,也渐渐在这黑暗里消失殆尽,阴沉沉的脸上爬满了威严与怒火。
“你若招了,闯入我房间一事可以既往不咎,还可以将功抵过。”他深锁着眉,眉宇之间是藏不住的怒火,但这怒火被主人克制着,“事成,我还会给你一笔银子。如何?”
他都开到这条件了,她若还不说,便是不识抬举。
“你真是太让我伤心了。”霜降愤愤的道。
她还以为这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侯爷,原来是位非黑即白的侯爷。上来二话不说就认定自己是细作,说什么都不好使。
只相信自己的侯爷,怎么会是一个好的侯爷?
料他平日里在对待别的事情的时候也是如此吧。这侯爷不仅是个麻烦,还是个愚蠢的大麻烦。
霜降越想越气,气的小脸通红。原先弯弯的眉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和他一样皱皱的眉头,嘴巴努的高高的说道:“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口中的什么山贼细作,我也不知道你总让我说什么,你要知道什么倒是直接问啊。”
“侯爷真是好生糟蹋人心,我一心倾慕于你,你却如此对我。一直怀疑我。无情无义江沉舟,便是你!”骂完了又觉得不过瘾,瞪着大大的眼睛毫不畏惧看着他。
乌啼很是护主,听到这话哪里还坐得住,提起剑便要往前冲,“放肆!侯爷面前休得无礼!”
若不是江沉舟伸手把他拦了下来,霜降可能还真得吃点苦头。
乌啼不同别的随从,他跟着江沉舟出生入死已经有些年头,忠诚且十分护主,最得江沉舟的信任,没有之一。
一次两次调戏主子也就算了,就当是玩笑话。这三番四次,他便有些坐不住了。
见自己被拦下,他很是不解的问道:“她三番四次口出狂言就算了,这下辱骂侯爷,侯爷为何拦我?”
江沉舟原先紧皱的眉头已经松开,剑眉高挑,薄薄的唇瓣微微动了下,似乎是思考着什么,那些怒火都不知被藏去了哪里,变得面无表情。
他站起来转过身看了看乌啼说道:“既然她装傻,那本侯便奉陪到底。”
语罢,抬腿就往外走,走两步停住了,“就关在这,你在门口看着,别人我不放心。”
乌啼握拳于胸前,低头答道:“是!”
“你看,我就说你有个好下属吧。”她小嘴一翘,能挂个油壶。
“还没有我江沉舟得不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