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没有如自己这样,也盯着葡萄架想念自个儿呢?
不觉出了院门,到了去往东院的夹道,一想,这个时候明哥儿该醒了,正好过去看看他。含俏见黛玉半日没进来,遂出门瞧了几眼,见黛玉却出了门去,直道她要去看明哥儿,便忙回身打发雪雁跟着。黛玉步入夹道,雪雁方追上,气喘吁吁地道:“姑娘走得好快,我追了这半日方追上。”
一径到了李氏的正房大院,只见几个小丫头舀水,都在回廊上围着看画眉洗澡呢。听见房内有笑声,知是明哥儿起来了。黛玉进入屋内,见李氏正抱着明哥儿引他说话儿,明玉一身大红色的夹衣,绣着虎头,越发的显得虎头虎脑的。
还是小孩子的耳朵清明,李氏还未发现黛玉进来,明哥儿倒是听见了帘子声响,扭头看见黛玉,便伸着手要抱。李氏这才发现黛玉进来,笑道:“玉儿来了,”又骂门口的小丫头,“姑娘来了也不知道出声儿。”
黛玉笑着上前接过明哥儿,道:“是我不叫她喊呢。”又道:“明哥儿又重了,我都要抱不动了。”说着坐在了李氏对面,将明哥儿放在小桌上做好,点着他的鼻子,笑骂道:“越大越懒了,春节那会子还天天要下地走路,这会子好容易走稳了,还说能轻松些,你倒好,偏娇气了,定是要人抱。赶明儿告诉爹爹,看他不打你屁股。”
一句话还未说完,门帘响动,进来一个丫头,冲二人行礼道:“禀夫人,姑娘,方才二人上来人说,荣国府的琏二奶奶打发人茶叶来了,请夫人,姑娘示下。”
李氏黛玉对望了一眼,黛玉点了点头,李氏这才说道:“不过一点子茶叶,难得人家想着,”又扭头问黛玉,“咱们也不能白收了东西,可回些什么?我想着,年前咱们带了一些苏州的茶来,不若照着他们送些过去?”
黛玉不甚在意,低头喂明哥儿点心。见李氏问,只是点了点头,道:“李姨做主便是。”
一展眼,端午已过去大半个月了,离月莹出阁,也不过两三月的时间,这会子回去还能陪她一月。心内想着,只烦恼怎么和林海李氏二人说起。上次与水汐通信时,水汐便说水溶这个月月底要往扬州去,什么事却不知道。黛玉想着,这一路若是与水溶同行,这安全是没问题了,可是新的问题却来了。身为女子,还真有好些叫人无法评价的烦恼。此次单独与水溶同行,林海能放心否?李氏能放心否?
无论怎么担心,这话还是要提的,总不能叫水汐一个人孤单单的嫁入张府吧?虽然林淋是月莹娘家的姑妈,却更是婆家的婶子,又有出嫁从夫的古话,自是不能送月莹出阁。林家族里也没什么亲近的人了,未免太寒酸了。
今日林海沐休,黛玉进入正房大院时,林海似乎也是刚过来不久的样儿。明玉不知又做了什么事儿,把林海逗乐了。林海的笑声爽朗,李氏的笑声矜持脆耳,明玉的稚嫩甜腻。听着,方才的担忧瞬间被喜悦替代,身上也轻松了不少。
看见黛玉进来,林海笑道:“玉儿来了,我正要吩咐人去请你呢。今儿得了一样好东西,想着你爱吃,已吩咐厨房做了,中饭就在这一起吃吧。”
黛玉道:“我正想着今儿中午与爹爹和李姨一起吃呢。”
李氏接过林海怀里的明玉,笑道:“明哥儿不要淘气,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儿。”又扭头打趣二人,道:“真真是父女连心,旁人再是比不过的。”
黛玉拿帕子捂着嘴,笑道:“爹爹,李姨吃醋了呢。”
听言,李氏双颊染霞。林海的脸也由着一丝疑似的红晕,屈指在黛玉额头轻轻敲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孩子,什么吃醋不吃醋的,在哪里听的村话?”
黛玉只是瞪着林海,眼神澄澈无比,又看看李氏,瘪着嘴可怜兮兮的。似乎是林海和李氏二人想得太深了,倒叫二人尴尬不已。
半晌,还是林海最先转过来,看见黛玉若无其事地坐着吃茶,真是哭笑不得。干咳了两声,略解尴尬。李氏悟过来,扭身看见林海,脸又是一红。看得黛玉心中直叹,这两人都老夫老妻了,孩子也有了,怎么还这么害羞。又想到黛玉方才的话,一时也不知是去是留,随口指了一件事便要出去。黛玉忙跑上前去拉住李氏,娇声道:“玉儿来还有事要与您和爹爹商量呢。”
黛玉这么一说,李氏也不好就走。略迟疑了会子,便被黛玉拉着在林海一侧坐了。看见李氏浑身不自在,黛玉不禁为方才的捉弄感到有些后悔,正色道:“爹爹,李姨,我想回苏州一趟。”
见黛玉说这个,李氏方才的尴尬已收起,急道:“这怎么能行?”忽地想起月莹,也有些心疼,缓和了下语气,“我也知你和莹儿感情深厚,她又没个亲娘,莫言只怕也无法回去,你能送她出阁,自是最好。只是你一个人回去,我和你爹爹又怎么放心得下。”
一语未完,林海微微叹了口气,“这几****也虑着了,知你若是不回去,定是放不下。便是我们两个老的,也放不下心。莹丫头也是命苦,原我想着把她嫁在苏州老家,又有你姑妈在近旁,也能护着她一些。没成想,一道圣旨,我们一家都来了京城,莫言又去成都。只是你李姨的话也有理,你若是一人回去,我们也放心不下……”
生怕林海不同意,未等林海的话说完,黛玉忙道:“这个我也是考虑了,前几日听汐姐姐说北静郡王要去扬州一趟,大概九月底返回。我想着,不若爹爹与北静郡王说一声,顺带着把我带回去,说不得还能再护送我回来呢。”
看着黛玉急切的模样,林海不禁失笑,道:“你这孩子,怎地这般心急,我话还未说完呢。”瞧见黛玉瞬间溢满笑容的面颊,林海心里也是一阵欢喜,也有些无奈——这性子还是一点也没变的,依她的便笑容满面,不依便哭丧着脸。微微摇了摇头,道:“我的意思也是这样,高洁(林少柏的字)送你回去。也不能只着北静郡王这一条路,他去江南是奉了皇命,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回了,且也不能一直在扬州啊。有高洁跟着,我也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