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李氏是想起了在苏州时的事,不由地有些赧然,哭丧着脸,道:“在李姨眼里,我还只五六岁呢。”
“可不就是只五六岁。”李氏顺着这话打趣黛玉。
黛玉更是无奈,只得细细解释了一番,“也不全是为了玩儿,也是三四月份的时候,和长安王府的小郡主说起,我们两个便抱怨没个地方可以玩乐。我想着,不若买个小些的庄子,略收拾收拾。原想着我和汐姐姐也不能总在府里相聚,一则没得招人闲话,二则在家里难免有些拘束。这些时我想了想,若是我们在这府里呆腻了,或是有时候要避开一些令人厌恶的人或事时,也能有个去处。现在也好,既是家里有,也就不用费神再去买了,只是看李姨和爹爹的意思。”
黛玉说一句,李氏便点一点头。也知黛玉后面的话里说的是哪些人,末了说:“老爷也是有这个意思,只是我担心招了一些人的眼,怕是对老爷不好。”
黛玉道:“不碍的,咱们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若是连个修庄子的钱都拿不出来,未免太小心了些,更是多生些闲话出来。”
李氏点了点头,道:“确也是你这话,老爷行得端,坐得正,原也不怕那些人。”说罢,又笑道:“既如此,回头与老爷说一声也就罢了,不过今年是不行了,待来年春天再修葺。”
黛玉道:“这是自然,不过先与你二老说一声。不过,庄子怎么修,都得我拿主意。”
显然没料着黛玉会提出这个要求,不过,李氏一向对黛玉都是百依百顺的,只是这事却是有些大,李氏也不敢做主,不敢直接答应,“这事你只与老爷说,若他同意,我自然没话说,不过,我虑着,老爷也不会同意的,不若你只把想法告诉给少柏,让他督促着修,不也是一样?”
黛玉摇了摇头,道:“李姨,你忘了,我们家的商铺大多都在苏州和扬州,高洁哥过了年就要回南,哪里还能帮我?何况,我又不做什么,不过是督促罢了。”
“话是这样说,只是……”话还未说完,又想,这事还未与林海说,林海同不同意还两说,再说,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呢,自然有时间慢慢劝黛玉打消这个念头。
二人又说了些闲话,眼见着就要中午了,又有丫头来说明哥儿醒了,正哭闹,黛玉也有些担心,明哥儿一向不大爱哭,尤其是周岁后,也不知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便要跟着一起过去,只是李氏死拦着不让。黛玉也知她是担心别小的病的,大的又冻坏了,遂也不坚持,只命寒露和银霜两个跟过去,有什么事黛玉也能立时知道。
果然,没一会子,寒露便回来说明玉发热了,正请大夫。原先见天气变化太快,便有些担心,果然应验了。黛玉便嚷着要过去,郁嬷嬷都劝不住,只得吩咐含俏几个拿了大毛的衣裳过来替黛玉换上,自己也亲自跟着。
黛玉到时,明玉睡在特制的小床上,李氏坐在一旁急得直哭,又是一叠声的问医生到了没有,连黛玉进来也没看见。
黛玉心里也有些惊惶,顾不得脱大衣裳,几步跑过去,见明玉小脸通红,显然也是不舒服,眉头皱着,身子也不肯安分,一个劲地扭动着。黛玉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烫得厉害,见被子被明玉的扭动下,脖子处开了个口子,忙替他掖紧。
李氏这才看见黛玉进来,哽咽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语气有些生硬,也带着些气性。
黛玉自是不计较,郁嬷嬷几个虽不岔,却也知这是什么时候,只安静地上前替黛玉脱了衣裳,又拿了小手炉给黛玉抱着。
李氏自是没有心思吃饭,翠雪也不敢去问她,便问黛玉。黛玉正要发火,又想起李氏,便小声嘱咐了几声。又抬眼看了荆氏一眼,她也是满脸的着急,又担心,又惶恐,黛玉倒是不好责怪她,只是又有些气难平,便也不先问她,只吩咐屋里的小丫头:“你去门口催催,怎么这会子还没来?”
一语未完,便见青雪进来说医生马上进二门了。李氏忙起身,一叠声的说快请,青雪却看向黛玉,黛玉知她是什么意思,微微点了点头。知李氏定是不肯离开,黛玉也不劝,只吩咐小丫头拿了面纱替李氏戴上,自己则去了屏风后面。
并不是大的症候,只是孩子太小,受不住这天气变化,好在明玉一向身子结实,吃上几副药,发了汗便好。
刚送走医生,林海急急忙忙赶了回来,看着明玉恹恹的样儿,纵是铁骨冰心也受不住啊,何况是林海。黛玉转出屏风时,看见林海的样子,只觉林海似乎老了一些。
看见黛玉在这,林海却是发了火:“把家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照顾玉儿和明儿的?小的只剩一口气,玉儿身子弱,这样的天气你也让她出来,是不是嫌我命长了?”
虽知道林海是心急了,正好发作到她身上,有些口不择言,李氏依旧有些委屈。黛玉也有些愕然,没想到林海会发这样大的火,也是她还没有为人父母,不懂得这种情感。只是也不能由着林海这般,白叫李氏受了委屈。黛玉也知,此时在屋里的这些人,除了自个儿,再没人能说上话。想罢,忙走上前去,拉了林海,道:“爹爹,这怎么能怪到李姨头上,我亲弟弟生病,我不在一边看着,还能安心躺着?”
犹未说完,林海便道:“也是我气急了,委屈了你。”
李氏见黛玉为她说话,林海也承认错误,哪里还好生气,连道无事。接着便吩咐人熬药,又喊了荆氏在一旁问话。
黛玉在屏风后面时,便喊了明玉屋里当值的小丫头问话,已知道大概,是以并不担心。荆氏等人是十分尽心,只是奈何不了天气变化,这病又来得猛,看着吓人,实际却好治。只要再不出差错,几日便能好。府里的人谁不知道,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哪里还敢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