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千金小姐们,每日里见惯了花园里的那些稀罕花草,哪里见过这些个,一个个的兴奋得不成个样子。开始还矜持,又怕脏了鞋子衣裳,等有了第一个人下地,接着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云馨竹站在一株茄子旁,弯腰握着一个茄子,笑着说:“这是什么东西?可是果子?看着怪有意思的,开的花是紫色的,这果子也是紫色的,却不知道西瓜开什么颜色的花?。”
张诚家的忙不过来,又喊了几个妇人过来,都换上了新衣裳。听言,一个年轻的媳妇子又是激动又是紧张地说:“回姑娘的话,这是茄子,”又见她白嫩的小手往蒂那伸去,吓了一跳,竟也忘了害怕,一把拉住了馨竹的手,道:“可不敢,茄子的蒂上有刺呢。您要摘哪个,吩咐我来,我们庄户人家,平日里做惯了的,扎不到,便是不仔细扎上了,皮糙肉厚的,也不怕。”
黛玉与水汐等人正站在旁边黄瓜地里,指挥着一个年轻的媳妇摘黄瓜,水淇还在一旁说:“林姐姐,这时候咱们城里吃的那些新鲜的菜蔬,可是这里种的?”
黛玉道:“我哪里知道这些个,不过我们家里吃的是这里长的不假。”
水汐正指着一个小黄瓜要那媳妇剪下来,那媳妇犹豫了一下,正要剪,黛玉看见,道:“那个还没熟,剪下来做什么?吃着还涩,只能丢,让它再长几天,熟了就可以吃了。”
那媳妇呐呐张口不敢言,水汐笑道:“你也别怪错了人,是我要她剪的,我见它小小的,满身都是刺的样儿,看着怪爱人的。”
黛玉微微一愣,水汐怎么还有这嗜好?遂摆了摆手,笑道:“倒是我们的不是了,说是来摘菜,说不得要糟蹋多少好庄稼,”又指着那媳妇与水淇说:“刚你问的,我不知道,这位大嫂定是知道,你只问她。”
那媳妇忙躬身问有什么吩咐,水淇又把方才的话说了一遍,顺便把黛玉说的话也叙了一遍。说起庄稼,那媳妇倒松搡了一些,忙回道:“若只我们这一点子菜,哪里够?”说着,起身指了指东北到西北那一块,“这里挨着这一眼泉水,每到冬天,挨着的都种呢。原先我们这里是种得也算是多的,后来建了这处院子,才种的少了,除了供这院子里用,主家里的菜,多余的才拿出去卖。”又说:“便是这样,也不能尽够城里的贵人用。价钱也比正季节的贵,便是买卖也紧俏。不过是家里境况好些的,直接使唤了采办上的人,亲自来来庄子上定。每日天不亮,趁着新鲜摘下,赶着城门一开,便送进城里,挨家挨户的送。”
听言,几人均是一叹,道:“那会子,天不还没亮么?我们也没起呢。”
正说着,便听见馨竹一声惊叫,众人看过去,正见馨竹的丫头小嘴含着她的一根手指,满脸的心疼,那媳妇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黛玉她们离得最近,忙跑了过去,问道:“怎么了?可是伤着手了?”
馨竹点了点头,道:“被扎了一下。”又与那地上的媳妇说:“你快起来,不怪你的,若不是你提醒,只怕我这手不知要扎多少个洞呢。”
黛玉已猜出什么缘故,也忙出声道:“快起来吧,云姑娘不怪你呢。你这么跪着,不是叫云姑娘为难么?”那媳妇方千恩万谢的起来。
黛玉一面吩咐雪雁赶紧去拿伤药来,刚回过头来,便见馨兰满脸着急,跑了过来,一把抓住馨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瞧了个遍,一面还问:“伤着哪里了?”又骂跟着的丫头:“把四姑娘交给你们,怎么还叫姑娘受了伤,回去告诉大嫂子,仔细你们的皮。”叫一个温柔的人,说出这样的狠话来,可见得,是真心疼这妹妹了。
馨兰说得又快又急,馨竹根本插不进,等馨兰说完,那丫头已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了,馨竹忙拉了那丫头起身,一面哭笑不得地说:“三姐姐,无事,是我自个儿不仔细,方才赵家嫂子还与我说了,还是不仔细扎到了,就和绣花扎了一样,一点子也不疼。”又说:“都是我一时不防,闹得大家都不得安生。”
李氏与林淋也来了,见没什么大事,心中始安。不过这些都是大家子的小姐,若真有个好歹,黛玉也脱不了身,自是问了一句:“云姑娘怎么样?伤得如何?”
见是李氏与林淋二人,馨竹忙矮身行了个礼,道:“多谢李夫人和林太太关心,馨竹没事,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刺。”
李氏二人自不会受她的礼,忙伸手福扶起了她,道:“好孩子,快起来,在外面,还讲这些个虚礼做什么。”又问黛玉:“咱们带了白玉膏来,最是好消肿祛瘀的,吩咐个丫头快些拿来。”
馨兰福了福身道:“都是她顽皮,倒是连累了这些人。方才林姐姐已吩咐人去拿药了,要叫我说,就该叫她多疼会子,不然,只怕不长记性。”
正好雪雁拿了药来,黛玉也不接,示意雪雁递给跟着馨竹的丫头,道:“伤口虽小,还是抹些药,也能好得快一些。”
眼见着夕阳西下,初春的残阳格外的红,带着些妖艳,染红了这一地的白雪。黛玉眯着眼瞧了眼西面,此时的太阳,真的很像那腌好看的鸭蛋黄,圆圆的一块。
李氏道:“只怕申时末了,今儿玩了一下午,也都累了,不若这会子回去,歇会子正好吃晚饭。”
众人自是没异议,都是除了黛玉三个,都是小脚,若是平日,只怕站上一个时辰都受不住,今儿竟是跑来走去地玩了近一个半时辰。
黛玉早吩咐人把最东面的院子打扫出来了,直接几台软轿抬了进去。看见是一些从未见过的树木,都惊叹不已。黛玉笑着说:“这会子只有两个园子,只这一个屋子多一些,我想着,咱们一处住着也热闹。尤其是这院子空大,黎哥儿正是爱走的时候,这里地上已长了草,也不怕磕着碰着,也不怕明哥儿藏到哪里找不到。若是灵妹妹嫌吵闹,我与她去那边楼上住也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