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言,薛姨妈心里一凛,贾母还打着这个主意呢,心内有些烦躁,却也没现出来,只笑着说:“她姐姐便是个好的,这妹妹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二人说着最平常的家常家,却句句暗藏心机。这么打探来打探去,却也不嫌累。
贾母正有些厌烦,薛姨妈也正打算辞了去王夫人那坐坐,便听见外面的丫头高声喊道:“宝玉,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宝姑娘回来了。”
贾母立马眉开眼笑的,这回,连眼里,都漾着笑意,连声道:“宝玉回来了,快进来给老祖宗瞧瞧。”
一句话没说完,便见宝玉窜了进来,也不行礼,钻进贾母的怀里,便撒起娇来,贾母笑着搂住他,一面说:“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先见人。”
宝玉这才起身站了起来,一面说:“孙儿这不是想老祖宗了么?”一面走到薛姨妈面前,打了个千儿,道:“请姨妈安,姨妈莫怪,宝玉给您老磕头请罪。”
薛姨妈忙拉了他起来,笑着说:“我的儿,姨妈又不是外人,哪里来的这么多礼数?”
正说着,三春和宝钗四人才进来,笑嘻嘻地说:“偏生就他念着老祖宗似的,才下了马,便跑得没影儿了。”说罢,几人与贾母道了个万福,又与薛姨妈行礼。
宝玉自是挨着贾母坐了,宝钗挨着她妈妈坐了,迎春,探春和惜春三个在另一面顺次坐了,凤姐儿自是站在贾母身边伺候。
贾母只顾与宝玉说话,一会自问:“在你姑父家,可有惹祸?”宝玉说无,又说姑父还夸他听话,贾母笑着说:“那是你姑父说客气话呢,你也当真?”又问:“可有好生读书?”宝玉便不作声了。
贾母知他性子,虽疼惜他,只是又想着他年岁也大了,虽有长进,可是与林家那几个一想比,倒显得宝玉蠢笨。贾母一心望他繁盛家族,又是自己带大的,怎么肯承认,何况,宝玉确实是个聪慧的。又怕逼很了身子受不住,当下只说:“与两个表兄相处如何?”
宝玉见贾母不再问书,倒好些了,又欢欣地说:“两位表兄都是极有见识的人,我只恨我没早出生几年,不然,也能和他们一道,游遍这大好河山。”
听言,贾母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却也没说什么,又问张寒,宝玉只说人极好,贾母便接着问林涛,宝玉皱着眉头,违心地也说极好,却是有些不情不愿。贾母是见过的,没说什么话,不知性情,看宝玉的样子,倒像是极不欢喜,好似还有些害怕的样儿,有几分像见着他老子时的样方,贾母反有些欢喜,说:“你既欢喜,便多与你两位表兄来往,有时间也请了他们来咱们府上,都是亲戚,原该多亲近。”宝玉自是点头应了。
问完宝玉,看见凤姐儿正与宝钗说着话,想起先前的交待,便问探春:“下月你的生日,可请了你林姐姐?”探春自是答是。
那边凤姐儿听见,回过头来,看着贾母,笑道:“走时,我亲耳听三妹妹与林妹妹说这话呢,只等过几日,写好了帖子,送去便好。”
贾母点了点头,道:“你林妹妹的帖子,你亲自送去,只说我想她了。她一向怕冷,这一个冬天都没出门,正好借着你三妹妹的生日,请她来吃酒看戏,正好咱们家姑娘多,一起说说也是极好的。过两日,把你大嫂子的两个妹妹还接来家里顽。”
凤姐儿答应了一声,又说:“我省得,前日还说起这事呢,留邢妹妹一个在园子里,无趣得很。”
正好有丫头来问饭,自是都歇了话,凤姐儿忙去调停。
张寒与林涛三月考试,李氏与月莹放心不下,住了两日,便闹着要回去。林淋想着李氏回去了,她年纪一大把的,与这些年轻的姑娘们一起有什么趣儿,便说同她们一起回去。三个一商量,便问了林海的意思,林海与少云两个也说回去,莫言一个呆着也无趣,自也是回去,与张寒林涛两个一起读书也好。这门一走,便去了大半,黛玉过来,一是为着水汐,二则是陪林淋等人,见他们都回去,灵枢也觉着无趣。一合计,索性一起都回去了,只说等他们两个考完,再放开胸怀来玩。
原本黛玉想找个由头不去贾府的,凤姐儿却忽然亲临,亲自捧上请帖,请黛玉与灵枢,月莹三个去做客。月莹放心不下黎哥儿,借口黎哥儿年纪小又认生婉拒了。黛玉与灵枢却是没得理由拒绝,心里暗叹一声,原来她们根本没给自己拒绝的机会啊。说下违心的话,终是应了。
三月初二,便有贾府的车来接二人,李氏在前头招呼来人。黛玉与灵枢两个也没出去见,只在屋里等着丫头们收拾东西。郁嬷嬷韩嬷嬷两个安排跟着的丫头,韩嬷嬷说:“这次过去,虽说是做客,不好多带了人去,但也不能少了。平日姑娘贴身用的物什,还得身边的人才妥当。雪雁是定去的,奴婢想着,这次便带两个小丫头出去,也得让她们见见世面,不然,只怕也不知长进。再有菡萏和寒露二个看着,再不济,也有郁姐姐在,再无不妥当的。”
那面郁嬷嬷与含俏银霜两个说道:“老太君特特接了姑娘过去,只怕多少也得住两日。这个时候的天气最是无常,冬天的衣裳虽用不着了,夹袄还是要预备着,再把那件缂丝红梅的斗篷带上。”郁嬷嬷说一声,含俏与吟霜两个便应一声。见吟霜正拿了一件鹅黄只绣了一枝桃花的夹衣,郁嬷嬷忙说,“那些素净的颜色就不拿了,选那颜色鲜亮的各带四身便罢。”
听见,吟霜忙又把那套衣裳叠起来放进去,另选了一套水蓝绣桃花的衣裙出来,郁嬷嬷看见,道:“这件倒也罢了,也合景致。”
黛玉歪在软塌上,灵枢在一旁缠着黛玉说贾府的事。看见她们忙碌,有些无奈,不过是做两天客,也这般麻烦,幸好不用自个儿忙活。见她们只说衣裳的事,忙撇开灵枢,道:“记得带几本书,闲了也好打发时间,”说罢,又说:“多带些小荷包和散钱,外面不比家里,只怕不得便。嬷嬷是知道我那个表哥的,我自是住独院,不管看门的是哪里的人,必不能让他进了我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