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水溶急匆匆的便要回府,才出了德胜门,便被一人拦住,抬眼细细一瞧,见是少云,面色有些不好,一时没悟过来。少云也不多言,拉着水溶便往宫外去。人来人往了的,水溶也不便多问,便一面走,一面想,待二人出了宫,水溶心里便有些明白过来。也不等少云问,便就近找了家茶楼,进了雅间,把黛玉生病的事说了一回。
黛玉想过来后,是打算瞒下这事的,不叫林海等人知道,不过叫家里人白操心。林海年纪上来了,着急上火的,若是有个好歹,又该如何?也交待了水溶不让说。可这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黛玉也不是没想到,不过是想着,那会子纵是知道了,可自个儿好生地站在他们面前,自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却是没想到,真就应在一个“巧”字上面,可谓无巧不成书了。
十九那一日,少云想起一本书丢家里了,便提前出了翰林院,出得宫门,正就遇上从长安王府出来的李太医,因明玉和黎哥儿生病请过,是相熟的人,便笑着打招呼:“李大人这是从哪里回来?”
李太医也没觉着这事有什么不好说的,便回了一礼,道:“贵府上的姑奶奶吹了风,着了风寒,王爷急得不行,这不,催着我去了,这会子才回。”
先时听得“姑奶奶”还以为是月莹,略一转,便疑心的黛玉,后听“王爷”二字,便知是黛玉无疑。心内大急,不过他不是刚出仕那会子,忙压下情绪,拉了李太医喝茶,细细问了黛玉的病情,知无大碍,才略略放心,又细细问水溶的情形,倒还有些满意,只是到底对黛玉才进府便生病有些不满。不过他也知事情轻重,没敢告诉林海,只和自家大哥说了,时刻打听着长安王府的消息,这才有了早上这一出。
见少云面前杯子里的茶完了,水溶亲自执壶替他斟满,捧着递给少云,道:“还请二哥在岳父面前帮着遮掩一二,等玉儿大好了,我再亲自过去磕头请罪。”
见水溶神魂俱不在这里的样儿,且他心里也有这个意思,又见水溶说的与李太医所言一般无二,黛玉的身子他也清楚,虽不想小时候那般,但到了换季的时候,总还是要闹一场的。面色也不缓,瞪了水溶一眼,似乎不愿意认同样儿,还是接了茶,道:“这次便罢了,只是你每日要送信出来,也好叫我放心。爹那里我尽量替你瞒着,不过爹的本事你是知道了,他若是从别的地方知道,问起来,连我也脱不了关系。”
与水溶别过,少云也不骑马,只把缰绳丢给松涛,只一路慢慢行着。待悟过来时,周围已没了方才的吵闹,正要问松涛这是何处,却见眼前的路略微有些眼熟。见少云这个样子,松涛已是明白,忙上前说:“二爷,这里是……”
少云只是笑着摆了摆手,当先往前面一条巷子走去,一面说:“我们去吃一碗馄饨,再给玉儿稍一些。”
松涛见少云这般,便知少云一时记起来了,也不多言语,立马跟了上去。
果然那个摊子还在,只是摊主却不是那一年的那对老夫妻了,而是一对中年男女。看见少云二人过来,忙笑着上前招呼:“爷来什么馅儿的?”
少云笑着说:“你与许老伯……”
话才说了半截,便见那男子面上带了些悲戚之色,只是面上仍然挤出笑容来,道:“原来是熟客,爹生前交待过,若是您几位来,得多送一串。”
“生前”?听得这二字,少云再细细一瞧,便见煮馄饨的摊子上果然系了一条黑色的布条。忽然又想起前天苏州的来信,说是老太爷病重。本打算过些天与黛玉说,现在听了水溶的话,只是吱吱不在了,黛玉就这般,若是知道老太爷这样,还不知怎么样,也不敢告诉。想着,人也呆了。
“爷。”还是松涛见少云神色异样,忙伸手拽了拽衣袖才悟过来。随即晒然,叹道:“这一年事儿多,才几个月没来,就……”说着,顿了一下,又说:“节哀顺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老板抬手用袖子沾了下眼角,作了个揖,道:“小人失礼了,”方接着说:“七月份的事,劳爷记挂着。”
少云叹了一声,道:“还是照从前的规矩,各样混着下两碗,再炸两盘子,不串。”
吃罢,又带了几份。出了巷子,便命松涛送一份到长安王府,还是松涛觉着不妥,“二爷,就这么巴巴的送这样东西去,只怕不妥,不若先回府,请二奶奶再配些吃食,用捧盒装了,再吩咐个婆子正正经经送过去,岂不好?”
一看松涛手的荷叶,少云倒是有些赧然,以前总是这么拿回府里,倒是忘了这回事。又想起方才答应水溶的事,而且最近因为老太爷的事,林海一直担着心,黛玉的事,也不想就叫林海知道,回去便有些不妥。
“去大哥那里。”
松涛也不问缘由,便跟着少云转身回走。
到了糕点铺子里,也是运气好,少柏正好在,掌柜的自是忙不迭地请了少云去里面帐房。少柏看见,自是诧异,道:“你怎么这会子来了?老爷呢?”
少云便把黛玉生病自己要瞒下的事情说了一遍,少柏叹了口气,想要训少云,又想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便没说什么,自亲自选了几样黛玉平日爱吃的糕点装了一盒,又命人去药材铺子里选了些上好的治伤寒的药以及补药,找了几个婆子送去长安王府。
兄弟二人又说了会子话,无非是说些第二日少柏回苏州的事。回到林府时,太阳已挂在中中央了。才下马,大门前的门子便迎了上来,作揖请安,便笑着说:“老爷吩咐下来,二爷回来便直接请去外书房见。”
少云心里一叹,莫不是已经知道了?又想不可能,也有可能是看了哪本书,父子二人一起探讨,也不得多想,便忙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