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婆子笑着说:“却不是姑奶奶不认识,奴才们原不是府上的人,是林大娘子跟前伺候的。”那婆子见黛玉面露疑色,便接着说:“原是二爷在外面见了几样吃食,都是姑奶奶往日爱吃的,便想着送过来给姑奶奶尝尝,再往府里去找人来,东西也凉了,倒叫奴才两个沾了便宜,才能来王府见见世面。”
说着,那面含俏揭了捧盒,见那几样糕点果然还冒着热气,便装了两盘子放在黛玉跟前,笑说道:“倒一点也不假,连奶奶爱吃的馄饨也带了生的来。才太医还说不许吃油腻的,可是便宜了奴婢们了。”又说:“奴婢去请四姑娘过来,也尝尝二爷送来的点心。”说着,也不管黛玉脸色如何,笑嘻嘻便出去了。
黛玉笑着摇了摇头,嗔道:“惯得她们越发无法无天了,连我也不放在眼里。”
另一个婆子笑着说:“这是奶奶慈善。”
叙了会子话,问了雪雁王嬷嬷最近如何等语,便有丫头进来请中饭,黛玉自是留二人吃饭。
倒是水溶进来看见捧盒里的东西,又见有馄饨,也想起那一年灯节的事,脸上不自觉便带出些笑意,道:“倒是叫他抢了先,我还说,等过几日,你好些了,我再去买些回来。”
黛玉笑着摆了摆手,道:“别说这个了,说起来我就好笑。那一次,大哥回来,二哥也是才想起,两个偏巧又错开了,一人买了一包回来,偏你又送了一包,放着又怕坏了,只得煮了一人一碗,爹那一日高兴,也没想一想,只以为是家里做的,正好有几个清客相公在,只命厨房再做些,可是叫厨房一阵忙乱,却还不是那个味儿。后来爹还特特问了李姨,叫人好笑。”水溶和水汐也是一阵好笑。
中饭上来,水溶倒是遵医嘱,只叫黛玉喝粥,配几样新鲜的菜蔬,旁的却是一样也不许黛玉碰的。生病中的人本就是这样,越是不许吃的,便越是馋,偏今儿又有一样糟鹌鹑,一样爆炒田鸡。往日也不觉着怎么样,今儿却是看着便忍不住要伸筷子。
倒是水汐看着黛玉可怜,拣了一个腿子肉要送去,水溶拦了下来,笑道:“你别管她,只管吃自个儿的,等她好了,有多少吃不了的,偏这会子馋成这样。”
说得黛玉红了脸,又有些愤愤不平,喝了几口粥,更觉着寡味,撅着嘴说:“我哪里馋了?再说,我也不爱吃,不过看你们吃得香甜,多看两眼罢了。”说罢,终觉不甘,咬着牙说:“这会子是我病着,你难道就没有这一天?”
这回连旁边伺候的含俏和菡萏也笑了起来,“奶奶就嘴硬,才厨房送了一碗牛奶过来,回头奴婢做撞奶给奶奶吃,如何?”
黛玉正想着这一样呢,没想叫她说了出来,遂嗔道:“就你知道,我还正想着它呢。”
水汐便问是什么,黛玉只是笑着说:“你只问她就是。”
含俏不满地撅了撅嘴,见水汐看过来,便笑着说:“也不是什么好吃的,不过是奶奶的身子,一到换季的时候,便易受风寒,又畏寒,看过的大夫都说要多吃些姜,偏我们这一位不喜欢,后来想法子便做了这样吃的来,又吃了姜,又解了馋。”
水溶听着极好,便说:“这有什么,回头叫厨房每日送些过来,你每日做一碗与你奶奶。”
水汐又问做法,黛玉好笑,便说:“你学这些个做什么?你又不做,教给你,倒是白费了口舌,等会子吃了饭,叫含俏做了你吃些,若是喜欢,把方子交给厨房或是你身边伺候的人,你只等着吃也就罢了。”
水汐自是不依,越发的把那鹌鹑腿子,田鸡腿子在黛玉面前显摆,叫看着的水溶是哭笑不得,这两个到了一起,水汐哪里还有平日安静贤淑的样儿。
绿园里事发,便有人立马回了太妃。
若说太妃心里高兴,却也不可能。毕竟她也并不想损了长安王府的名声。新媳妇进门不过十日,便有丫头作祟,别人不会说新妇身子不好,只会说长安王府没了尊卑,奴大欺主。想到这些,太妃不由暗恨: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当然,在太妃心里,从来也没把这两个人放在眼里,不过是为她们坏了她的事罢了。太妃这会子最想知道的自然是水溶的反应,便问来人,“溶儿媳妇怎么样?”
那去打听消息的丫头哪里有不知道的,太妃明着问的是二奶奶怎么样,实际上是问惜香和怜香结果如何,忙低头应道:“奴婢不知,不过惜香和怜香两位姐姐被关了起来。”
太妃面色一变,“不是说是善哥儿喂多了撑着了么?这怎么又和她们两个扯上了?”说着,冷哼了一声,“这是看我不顺眼了呢,是溶儿的主意还是溶儿媳妇的主意?”其实太妃心里哪里有不明白的,虽暗恨这两个到底不会来事,如今只怕连水溶也怪上自个儿了。可这人毕竟是从自己这里过去的,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便是犯了错,水溶两口子也得顾忌着点吧。这样一想,太妃的面色越发的不好了。老人家都有这么个心态,儿子孙子总归是自家,总是好的,自然便觉着定的是黛玉挑唆着水溶不给自个儿这个太婆婆体面。却是忘了,她自己又是抱着何种心态把惜香和怜香二人送进绿园的。
见太妃发火,一屋子的丫头婆子都低了头,屏住呼吸,屋子里连一声儿也不闻。
这丫头是个聪明的,这样的事,便是知道也不敢回。虽心里害怕,却仍是硬着头皮,脆声回道:“奴婢不知,绿园里的丫头婆子口风甚紧,便是惜香怜香两位姐姐的事,也是厨房里的五凤送饭时听守门的妈妈闲话才知道的,因她与奴婢一向交好,才敢说与奴婢听呢。”
“下去罢,回头得了消息再来回。”太妃心里烦躁,也没得什么心思再问了,挥了挥手,打发了那丫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