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省得。”一面说着,含俏一面扭头与郁成家的打眼色。
待黛玉等人出去了,那张睿家的长吁了口气,双手合拢,念了声佛,道:“我的老天,我今儿才算是见识了,天下竟有这样标志的人物,可惜奶奶刚过来那会子,我还在庄子上,竟不得见。”说罢,又拉了郁成家的说:“你怎么也不怕?那样的话也敢说?”
郁成家的拍了拍她的手,道:“这才见着,往后日子还长着呢,处久了你就知道了,我们奶奶最是好相与的,只不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凡事都好说。”
听言,张睿家的细细想了想,点了点头,道:“这是本份。”却有些心不在焉。
回到屋里,菡萏已准备好了熨斗,看见黛玉进来,忙迎了上来,道:“奶奶,已经预备好了,您看看,还差点什么?”
黛玉看了一眼朝阳手上捧着的月白衫子,笑道:“统共熨一件衣裳,还要预备什么?”
黛玉这么一说,几人都笑了,朝阳忙和含俏一起牵了衣裳铺上,黛玉自从菡萏手里接过熨斗熨起来,只几个浅浅的折痕,花不了多少精力,不过一会子,便都熨了一遍。朝阳和含俏二人提起,黛玉各处查看,见着袖角一处不大平整。铺好含俏便又要撒烧酒,黛玉摆了摆手,道:“就这么一点,不必再撒了,回头味儿散不了,他穿着我们两个都闻不得。”
不过熨了两下就平整了,含俏拿了特制的大衣架子把衣裳架好,自拿去院子里晒着。也不放心小丫头,只亲自看着院子里的猫狗。
时间倒也过得快,一切准备好了,门上便传来话,水溶已往回走了。
水溶进门,便见黛玉领着几个大丫头在厅上候着,见着自个儿进来,俱是福身请安,又拜寿的。水溶笑得眼都眯了,上前双手一抬便扶起了黛玉,“怎么到这里来了?你身子才好,仔细吹了风。”
黛玉只笑嘻嘻地说:“今儿你说怎样便怎样,如何?”
进了卧房,黛玉也不让水溶动手,亲自伺候着更衣,但凡说一个不字,黛玉便嘟着嘴撒娇:“说了我今儿伺候你。”水溶哪里拗得过,怪得世人说最难消受美人恩。
脱了外面的江牙海水五爪坐龙蟒袍,含俏便捧了袍子进来,水溶只过了一眼,便认出是黛玉的针线,惊异道:“你什么时候做的?我竟不知道,你瞒得好紧。”说着,黛玉已与水溶穿上,见针脚细密,花纹精致,不知耗费了多少功夫,又要瞒着自个儿,更是费时辰,心里高兴又有些心疼,“你只做个荷包,便是帕子也好,衣裳叫丫头们做也就罢了。”
见水溶喜欢,黛玉也高兴,替他束上玉带,挂了玉佩,又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来,挂在另一侧,道:“我早预备着呢,”又说:“今年难得只我们两个,才敢拿出来献丑,便是不好,也没得人说。”
水溶顺手把荷包捞起来瞧了瞧,也是素色的,绣的水墨山水。再看另一边的玉佩,也不是早上戴的那一个,和玉带都是新打制的,抬头看着黛玉,笑问道:“还准备了什么?”
黛玉笑而不答,只说:“你只管消受,说出来可还有什么趣儿?”
菡萏几个丫头俱是在外面等着,见二人出来,俱是笑着说:“奴婢们等着拜寿,等得头发也白了,二爷可是舍不得一碗面?奴婢们便要求也不多,只赏个荷包也就够了。”说罢,菡萏便领头跪下磕头。
听言,水溶笑骂道:“还只赏荷包便罢了?”
那面含俏又说:“奴婢可听说了,枫林可是得了上等的封,奴婢几个自是不敢比枫林,赶不了那个早,能得着一半便是看在奴婢们伺候奶奶的份上了。”
见含俏要赏钱要得理直气壮的,连黛玉也搬出来了,倒是有些像黛玉的性子,水溶心里越发的欢喜,“枫林怎样,你们便怎样,省得你们奶奶说我小气。”
几个丫头谢了恩,便自做事起来,不多会子,桌上便摆了十来盘,最后端了寿面上来,黛玉笑着说:“还是你的生日好,正是秋日,不冷不热的,想吃点什么也容易,随便凑凑,便上了这么一桌。等我的生日,花倒是多,却没得吃的。”又对伺候着的含俏和菡萏两个说:“你们也过去吃面罢,今儿我替你们。”几个丫头便嘻嘻哈哈下去了。
水溶看了看碗里的面,却是粗如筷子尖,奶白的汤汁,配着翠绿的菜心,红艳艳的火腿丝儿,金黄的黄花菜,十分养眼。黛玉见水溶只看不吃,还以为他是嫌弃这面粗鄙,笑着说:“这面看着不好看,却极劲道,而且也不容易糊,”说罢,又说:“也是我没想全面,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水溶挑了挑碗里的面,说:“还是你知我的心,母妃也是极喜欢这粗粗的面条子,小时候府里还常做。老太太不喜欢吃面,只龙须面还吃点子,这几年便没做了。”
听言,黛玉笑道:“我们太太在世时也不喜欢,我和爹常偷着吃,倒比正经做来还好吃些。”水溶没说,黛玉却觉着太妃与贾敏是一样的想法,吃面本就显得极不雅,偏还是这么粗大的面条,显得粗鲁。水溶倒是听明白了黛玉话中的意思,二人相视一笑,都没点出来。
饭毕,漱过口,黛玉问道:“你今儿可有事?”见水溶摇头,又说:“那我们去园子里逛逛,在孝里,也不好怎么玩乐,我也只能在吃上面动心思。去园子里逛会子,我们两个比赛钓鱼,架了火烧着吃,怎么样?”又叹道:“不想,才几天前的事一样,竟又是一年了。”
黛玉钓了会子鱼,便觉着有些无趣,遂吩咐含俏拿了笔墨纸砚来,在亭子里画起画来。觉着十分满意,便又题了一首词,正想着怎么忘了拿印,便见一只如玉的手按在了画纸上。认出是水溶的手来,黛玉还是吓了一条,嗔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出声儿,尽吓人。”见着画纸上的手指印,撇了撇嘴,“好好的画,叫你给毁了,这么按个手印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