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赵家少奶奶,而妹妹成了夫君的妻子,“柳蓁蓁”。
衙役来抓人时我正数着院中树枝上的麻雀。接着便被锁了手脚与府中的妇人幼女们一同送进了牢狱。
我向着看守的衙役提出想见我那‘姐夫’一面。
他只不屑的看着我,说:“你那姐夫都向人说,他与你姐姐真心相爱,是你总以着妹妹的身份纠缠他,现在倒好,你的夫君与儿子已经要被斩首,你还想着你的姐夫,我都为赵家少爷不值,怎就娶了你这么个浪荡妇人。”
原来,如果被人辱骂耻笑的是妹妹,夫君真的会去辩解啊。
赵家所有男丁皆被斩首,包括了妹妹三岁的儿子。没了那个孩子,妹妹与夫君才能没有隔阂的在一起吧?妹妹的心也是真的狠啊,连自己的亲身骨肉也能抛下。可我又何尝不是呢,孩子,娘亲对不起你,不该妄想你那爹爹能给娘一线生机啊。
发配的前一晚,夫君终究是来了,或许是为了感谢我愿意替他心爱的姑娘去死罢。
“蓁蓁,谢谢你。”夫君看着我,眼中有深情,我却只觉得恶心。
“夫君,我知晓你爱的是妹妹。”我盯着他,右手摸着肚子,“可是你知道吗,这里,有你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我果真不该留着他,留着他与我受苦。”
夫君不敢置信的看着我:“怎么可能,我明明,明明……”
“镯子在年前我就已经烧了,我求了三年的子嗣,吃了多少汤药,只为了给你留个孩子,结果呢,是你不愿意要罢了。”
“蓁蓁,你是骗我的,对吧?你只是不愿意,不愿意替你妹妹去边疆,对吧!没有孩子,不会有孩子的。”夫君已经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
“夫君,你回去吧。与妹妹好好过日子,你已经成功了,得到了心爱的女子,该知足了。”
夫君失魂落魄的被衙役带了出去,我只安静的等着天亮,天亮了,我就该启程了,去边疆,离开这里。
天刚刚擦亮,衙役便压着我们向北行进,出城们时我听到了阿琴的声音,我看过去,她躲在人群中,捂着嘴哭,我向她笑笑,我以前从没想过,为我哭的那个人,会是阿琴罢,连张婶与阿洁,或许也不知道这个‘赵家少奶奶’会是我。
爹娘不知去向,夫君或许与妹妹恐怕还在我们的“家”中相拥而眠。唯一来送我的,只有阿琴一个人。
犯人的待遇本就恶劣,更不用说赵家这种贩卖私盐勾结土匪的犯人。行了半月我便已经没了力气,终于在行进至了长奕山,一路山匪拦截,而我与腹中孩子,死在了那里。没人怜悯,没人替我们掩埋尸骨,这个柳蓁蓁,活着时形如透明,死后也无人知晓罢。
生活依旧,阿琴去了奴籍,在酒楼中寻了个厨子的差事,做了几年活计存了些银钱自己开了一个小小的食铺,再后来,寻了一个好夫君,携手一生罢了。
柳家老爷自赵家出事便带着家中的银钱同柳夫人远走,却不想被虎吟山的山匪抢了家当,最后死在了外乡。
而柳蓁蓁的夫君呢?得到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却总觉得失去了更重要的东西。他又去了药房做账,拿着微薄的月俸回到家中却没有可口的饭菜,忙碌一天还要照顾自己的“妻子”。看着怀中女子的娇俏,心中却更怀念那个恬静的女子为自己盛一碗粥。
阿洁一家过的很好,除却她心中念念不忘的“蓁蓁姐”。她也去找过,可那个与柳蓁蓁有着同样皮囊的女子却让她觉得背后发寒,如果这是柳蓁蓁的妹妹,那柳蓁蓁又去了哪里?那女子活泼娇俏,与她所认识的柳蓁蓁相差甚选,既然这位真正的‘赵家少奶奶’在这里,那当初的柳蓁蓁是否就背着骂名去了边疆?真相总是可怖的,令人无法接受。
张婶知道了实情,仅仅是因为搬回来的“柳蓁蓁”是假的罢了,只看一眼,便知道。那之后,张婶举家搬走,再也没有回过这个小县城。
他常常做梦,梦到自己的妻子抱着一个小小的孩童向他笑,妻子羞怯的看着他,他们一家三口过的很好,每每回家都有可口的饭食,孩童踉跄而来只对他咧嘴笑。而醒来时,身旁的女子模样与梦中无异,他却知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失去的,是自己真正的挚爱……
迟来的忏悔是无用的,不是么?
后来他也去过边疆,离开了他所得到的姑娘,去寻被他抛弃的妻儿。边疆的官吏说那年押送的犯人全部在路上殒命,尸骨无存。他不敢相信,或者她们已经逃走了,蓁蓁带着他们的孩子去了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生活。
世上再无柳蓁蓁,她一世也算不得过的穷苦日子,可得到的爱,或许就只有那三日的现实,梦中的一世罢了,而这世上却又多了一个无用的流浪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