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毒蛇帮覆灭,已过了五天。
缠在脚边的毒蛇死去,惠城的步伐越发轻快。百姓的笑容也更加开朗,遇见了官府的人,都会友善地打个招呼问候,只是他们都奇怪,李捕头的脸色看起来比往常严肃。
今天天气明媚,李捕头却一脸阴霾。
捕快们拖着一车木料,来到广场。上头不高兴,他们只得快手快脚地干起活来。
不一会,一个木制公告板就立在广场上,吸引了周围的百姓。
“天亮了!”看清上面的公告后,众人惊呼起来。
朝廷颁布了公告,先是大力嘉奖了惠城最近的行动,然后用有力的文字向所有黑道帮派宣战。
“凡是以下名单内的帮会组织皆定性为黑道帮派,令其即日起,就地解散,向当地官府报备,如有违者,一律当贼人处置,有反抗者,格杀勿论。”一人大声读起来。
接下来便是长长的名单,上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名帮会,基本上遍布大江南北。
李捕头看着议论纷纷的百姓,木着脸离开了。心里却有着不亚于他们的震惊,即使他更早知道这个消息。
这份公告,此时,不单单在惠城,还在全国各地展示着。它由天子亲自起草,意味着朝廷不达成目的不会罢休。
李捕头出身江湖,深知江湖中卧虎藏龙,远非所看到的那么简单。他同时又在公门当差,地方官府的力量似乎又没有所看到的那样强大。
无疑,朝廷也认识到这一点。在今天起,京城将分派威震天下的火枪队到各大城市坐镇。同时,向江湖招募有志之士,为朝廷效力。
一场血雨腥风即将到来。
李捕头叹着气,看了看自己的手下,都是些健康活泼的好青年,在这场由大人物掀起的漩涡中,又有多少人能全身而退?
消息很快传到老李家的糖水店,里面的年轻人兴致勃勃。
一个黑脸小伙子喊道:“适逢其会呀,我等扬名江湖,就在此时。”黑黝黝的脸涨红起来,“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成龙。”
“只怕是条泥鳅,一打风,就吹走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店内哄堂大笑。
“阁下何人?”小伙子的脸更红了,猛一拍桌,站了起来。
“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血沙帮’毛峰。”
“‘血沙帮’,不就是在那名单当中么?”
“就是了,听闻‘血沙帮’垄断了附近的漕运生意,势力仅次于‘毒蛇帮’。”
“不错,老子就是你们口中的‘黑道帮派’。在惠城,论漕运,我们‘血沙帮’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毛峰扫视了一周,喊道,“我们帮会的基业都是靠一刀一枪的在河滩上拼杀回来的。流的血,把地上的沙子都染红了,所以才叫‘血沙帮’。”
毛峰气势颇足,黑脸小伙子不惧反喜,提剑而出:“小爷乃是‘端州剑派’的于超,废话不说,划下道来。”
店内就要打起来了,老李脸苦得像块菜干,却一点不敢上前劝阻。
庆幸两人都遵守江湖规矩,主动走到街上。身边围上了瞧热闹的观众。
两人相对,于超抽出长剑,甩了几个剑花,摆出架势。
“切,花架子。”毛峰不屑道。
“看剑。”于超大喊一声,率先出手。他也不是初出江湖的菜鸟,也知道江湖比拼讲究“快、准、狠”。一出手就是得意招数,直刺对方心窝。
毛峰不为所动,直接扑了过去。
于超大惊,收招不及,手中剑穿过了对手。
剑刃从毛峰身后探出,却没半点血迹。
于超呆呆地望着脖子边上的刀锋,见毛峰似乎不打算砍下去,大声道:“行走江湖,技不如人,在下死得心甘情愿,若是喊半分痛,不是好汉。”
“若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谁愿意杀人。”毛峰收回长刀,冷冷地说道。随后,他粗豪的脸容又紧张起来。
于超回头看去,不知何时,惠城武探花李捕头站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毛峰大声说道:“李捕头,我们‘血沙帮’说不上是好人,但是建帮以来,一直恪守江湖道义,从不欺负弱小,骚扰百姓。兄弟们都是为混口饭吃而已,朝廷为何要赶尽杀绝?”
李捕头摇头道:“这是上头的旨意,我等不敢妄自非议。朝廷责令各帮,今天内自行解散,到官府备案。现在期限没到,我也不会对你怎样,你等好自为之。”
毛峰脸色变得难看,一声不响地走了。
于超也不好意思呆下去,钻入人群中去了。
李捕头走进糖水店,也不理其他人,径自叫了一碗糖水吃起来。
周围的人见他脸色不好看,不敢上前打扰,自顾讨论起来。
很快,糖水店又热闹起来。
突然,一个年轻人跑进店内,抱着一扎纸张,口中喊道:“出来了,新鲜出炉的悬赏令。”
他吸引了店内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围起来了。
“有新的悬赏吗?”
“都是新的。”那人兴奋道,“朝廷更新了全部悬赏,赏金都提了上去。”
这下子,店内更沸腾起来,个个抢着看悬赏。
“哇,梁氏七盗的悬赏足足提高了一百两,依然不论死活。”
“听说之前他们抢了一批官银,那是赈灾用的,龙颜大怒呀。”
“那梁氏七盗也真是丧尽天良,连灾民的救命钱都抢。”
“诶,悬赏提高又如何。”一人突然失落道,“诸位又有几成把握拿下这帮恶徒。”
众人静了下来。
刚才于超一招就被一个二流帮会分子打败,他在众人当中,身手已经算得上不错了。要是遇上更加穷凶极恶的“梁氏七盗”,后果不难想象。
李捕头暗暗点头:这帮小子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没被虚名冲昏头脑。
“咦,金蛇那小子也被悬赏了。”刚跑进来的年轻人抽出一张悬赏令,他看了一下,瞬间大笑起来。
其他人一脸不解,待他将金蛇的悬赏令传阅下去,老李糖水店顿时响起欢乐的笑声。
“哈哈哈,悬赏二十两。”
“真是虎父无犬子。”
“想不到呀,徐威当年号称‘江湖四毒’之一,悬赏高达一千两。又怎料到自己儿子区区只得二十两银的悬赏。”
连李捕头都忍不住笑起来,这很明显是李复的主意,看来金蛇像个耗子一样躲躲藏藏,惹得他非常不爽。
密室内,金蛇的脸狰狞地扭曲着。
“简直欺人太甚!”
他将自己的悬赏令抓成一团,愤怒地扔在地上。
“啧啧啧,二十两巨款,足够一家子舒舒服服地过上半年好日子。”林一鸣故作感叹地说道,“弄得我也忍不住要把徐兄绑去官府讨赏呢。”
金蛇瞪着血红的眼睛看过去。
“你这混蛋究竟想怎样?”
“不是说好了吗,用‘圣心教’的宝藏换你的命。”
“这几天一直困着老子在这,从不见你问这事,老子还以为你忘了。”
“怎会。这可是黑白两道拼死拼活都要得到的大宝藏。”林一鸣一脸被误会的神情,“我见徐兄近日遭遇大变,打算让你先冷静几天,收拾一下心情,再商议宝藏之事。”
金蛇脸色越发阴沉,他实在搞不清对方的意图。而自己被隔绝在密室,失去所有联络,任凭林一鸣的摆布,让他终日惶恐不安,茶饭不思。
“徐兄还是好好休养。”林一鸣转身离去,关上了沉重的石门。
光线渐暗,黑暗吞没了金蛇,一种绝望的心情涌上他的心头。前半生过得舒舒服服的他终于意识到江湖的游戏是如此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