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清晨，成易将所有衣物塞进了行李箱，又拜托叮叮在酒店前台购买了两支朗姆，连同行李箱一同塞进了后备箱。当他准备发动雷车时，被突然出现的苣拦了下来。
苣不知打哪里跑来，风尘仆仆的样子，“砰砰”地敲打车窗。
“寿带……被抓了！”
苣上气不接下气，因为跑了挺长时间，脸色惨白，额头全是汗。
成易皱起了眉头，摸不着头脑。他把苣让进雷车，花了半分钟时间，终于弄清楚寿带被人带进警局的事实，便马不停蹄地朝警局方向驶去。
“一群穿黑衣服的人冲进了家门，自称是调查员，把正在收拾地面的寿带逮了去。”
成易“唔”了一声，不加评论。
那家伙由着性子胡乱一气地蛮干，完全不计后果，被抓也不是意外之事。他想。
可真正让成易感到意外的，是一旁喘匀了气的苣很快恢复了从容与平静，丝毫未对此事表现出更多的慌张。
“喂！”成易一边开车一边说，“看你这副不缓不急的样子，那个家伙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苣点点头。
“说了，都说了。”
“非法跃级的事？说了？”
“非法跃级的事，钥匙的事，统统说了个明明白白。”
成易轻叹了一声，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只得专心地驾驶。
“被抓的时候，我正生他气来着。”苣说。
成易瞄了她一眼。
“因为他骗了你？”
“诚然。什么‘服务体验官’，什么游遍于九层级的各个大楼，什么写出自己感受给需要的人以参考……全他妈的在信口雌黄，而我就像个蠢货那样相信了他！”
苣怒不可遏。成易从未见过如此愤怒的苣，事实上，工作中的苣从未愤怒过。
“干架了？”
“干了个痛快淋漓！我拿杯子砸他，碎了两个，但很快意识到那是我自己的杯子，便换了他买来的酒扔，什么伏特加，什么金酒，什么白兰地，什么陈酿……统统砸了个稀巴烂！”
成易微微一笑。光是想到寿带一边东躲西藏，一边看酒瓶在地上爆炸时那副心疼的模样，他便忍俊不禁。
“要真是那样，可真是要了他的亲命。”
或许时想到了同样的场景，苣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说，是你瞧出了什么端倪在先，还是他主动和你坦白的？”
“他主动为之的。”
“那也算得上是一种诚实嘛，”成易说，“证明他正打算和你真诚地过日子……况且据我所知，至少老老实实地动笔头记录自己体验感受这档子事上，他没撒谎。”
苣沉默了一阵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事实上，从交往一开始，就意识到了些什么不对劲——他对职业之事总是支支吾吾的，行起事来也不稳妥，完全不像是九层级生活的模样……况且，即便是行游各地，哪有经年累月才见上一面的道理？那孩子纵然是贪玩了些，品性并不差。必然是认真地打算稳定下来，才鼓起勇气来同我讲，要不是铁了心地打算留在九层级，搞不好也不那么容易被抓——我固然知道这个。”
“诚然。”
“但是那也太孩子气了吧？难不成天真到以为完全可以躲过层级调查员的注意？”
苣愤愤然。成易再度扫了一眼她，觉得她和寿带简直天生一对。
“为何会想起来找我？”
“是他让我来找你的，说什么你完全知晓他的情形。”
成易点点头，缓缓地将雷车降落在警局门前的停车场上。
在整幢市政大楼当中，警察局差不多只占了十分之一的地盘，且远不如司法大楼气派。办事大厅来回穿梭着形形色色的人，警察大多数穿得干净利索，夹着文件夹和公文包之类，极少数押解犯人；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身穿黑色西装的层级调查员，他们看起来比那些穿制服的警察还要忙碌。
寿带被独自关在一间逼仄的拘留房内，当警察带成易和苣找到他时，他正盘腿坐在床铺上，看起来相当沮丧。
“他犯的事可不算小，”警察说，“具体怎么处置，我们也在等上头消息。”
成易为警察亲自领他们来找到寿带而道了谢，并在一旁与之积极询问取保候审的手续。警察挠了挠头，说寿带这种情形从未遇到过，任是谁都不知该怎么办。过了一阵子，他委托同事带成易去见调查员，说也许他们手头会有明确的条文。
“人毕竟是他们抓的，理应让他们定夺才是。”
调查员部门办公室位于警察局东侧，里面设置了一列列的长桌，十四五个穿黑西装的人在桌子上埋头翻阅着成堆的文件，在长桌阵的尽头设置了一排用玻璃墙隔出的办公室，里面坐着部门的长官。负责抓捕寿带的长官，是一个装了一只义眼的矮个子，留了厚厚的唇须，叫人看不准他的表情，尤其是在笑着的时候。
“那个叫做寿带的家伙，简直不可思议啊。”
独眼长官将双手枕在脑后，用力躺平了皮质办公椅，模样看起来极为惬意。
“几乎每一层级的调查员都在搜寻他的行踪，能在这里抓住他，差不多可以算是个奇迹，眼下所有同事们终于都得以松一口气。”
“他具体将被定以何种罪名呢？”
“讲老实话，这里有两种做法，”独眼长官说，“简单的做法，便是直接引用非法跃级罪名，看他的情形，必然是判以最重的惩罚；复杂的做法，则是必须等待CW阁部来定夺。”
“为何？”
“因为他并非简单的自上而下地跃级，我们调查了他的轨迹，时而出现在低层级，时而出现在高层级，且跃级的时候根本没有通过港口，没有经过闸道，看起来几乎是随心所欲……简直像传说中的某种遁术。”
成易砸了咂嘴，对独眼长官的话不置可否。
“眼下到底要怎样处置呢？简单的？亦或复杂的？”
“不论简单还是复杂，都必须上报到阁部由主事者定夺，总之，都急不来。”
“如果眼下能马上找到主事者呢？”
“譬如谁？”
“譬如尤利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