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虚拟的世界当中,时空结构和现实世界截然不同。
先是现实当中的光彩被一点一点剥离,失重感随之而来,人对整个世界的依靠,对熟悉大地的感知,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的隐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黑暗,接着,随着神经网络和虚拟实景的交互,眼前突然闪烁起了无数流光溢彩的画面。
还没来得及仔细辨识,光影便变化成了图像,重力再次抓住了身体,让人切实踏在大地之上。
一只大蛇从肩膀上懒洋洋的爬了下来,盘绕在他披着黑袍的右手上,琥珀色的,冷血动物特有的竖瞳映出主人苍白色的脸,它慵懒的嘶嘶吐了吐舌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早安,蒂芬妮。”
李星渊亲热的摸了摸它那在光线当中变化出无数种光彩的黑色蛇麟,然后从一个漂亮而精致的金色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脚下是仿佛悬空一般的道路,身边是不断延伸,没有尽头的建筑,所有时代,所有民族,所有现实中的幻想当中的建筑拼合到了一起,用人们能想象到的最炫酷的方式组合了起来。
这里的空间不是固定的,像是有人在转动着巨大的魔方一样,常能看到建筑螺旋着消失在一片突然冒出来的森林当中,在原本两个建筑之间空无一物的小道挤出来一栋欧式的巨大洋宅,或者凭空出现了一道门扉,里面的人三五成群的推门出来,吵吵嚷嚷,汇进了人流当中。
“抱歉,兄弟,让一让。”
一个像是蒲扇一样的手推了一下李星渊,然后,一个庞然大物从李星渊的身边经过——大概得有四五米高——那庞然大物边走,边回了回那长着巨大的鼻子,笨拙憨厚到有点痴傻的,土豆一样的头。
“下次别在主干道上下线了。”
然后他便和自己的同伴——一群混杂了日本浪人,人形机甲,飞车党,异形,电锯杀人狂在内的家伙——一起匆匆的向着远处赶去。
李星渊感觉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角,回头一看,果然是没什么变化的拉克西丝。
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李星渊似乎能看出小姑娘现在已经惊呆了。
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来到这个不属于物理世界的虚拟世界时候的模样,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
“欢迎来到墨菲斯城,浅层幻梦境的中心——我看看,咱们先得去买点吃的东西。”
就在这时,在像是水晶建造的浮空悬桥般的主干道的另外一边,一堆穿着动力铠甲,手里拿着电浆枪,手里拿着链锯剑的家伙和一群大喊着waaaaaaaaagh的绿皮兽人打成了一团,他们的战斗冲撞到了一个白胡子白袍的高大法师,那法师一手拿着个法杖,另一只手却拔出了长剑,把一个撞过来的人连着他的动力机甲砍成了两段——
在混乱升级之前,李星渊赶紧摸了摸正盘在自己手上的大蛇。
“蒂芬妮,带我们离开这里。”
大蛇懒洋洋的竖起了身子,蛇瞳扫了一眼自己的主人和一边的拉克西丝,它慢慢的松开李星渊的手臂,扬起了它的头颅。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它那漂亮的黑色鳞片猛然张开,伸展出一双同样迷人的羽翼,同时它的身形也迅速膨胀起来,不再是之前挂在李星渊胳膊上的纤小样子。
“走了,拉克西丝。”
李星渊弯腰把拉克西丝抱了起来,名为蒂芬妮的大蛇——现在或许更应该被称之为羽蛇——用尾巴环住他的另一只手腕,然后振翅高飞。
谁都挡不住它,它震开混乱的人群,向着浅层幻梦那玫红色的天空飞去,有人和李星渊一样选择了离开,但更多稀奇古怪的飞行器正在往这里赶——带着它们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人一起赶赴战场。
“嗯,先去奥因克的食品店。”
蒂芬妮听到了主人的命令,它稍稍的在空中拐了个弯,顺势把抱着拉克西丝的李星渊放到了自己的背上。
它在空中徘徊了一下,确定方向,然后双翼猛地一挥,向着东南方向飞去。
“这群人疯了吧。”
坐在羽蛇的身上,李星渊嘟囔了一声。
尽管是在虚拟空间当中,作为浅层幻梦境最繁华城市的墨菲斯城也绝不是毫无秩序可言的,恰恰相反,任何敢在这里动手的人都会遭到墨菲斯城管理者的惩罚,但今天情况似乎有些奇怪,李星渊并没有看到那些长着四只翅膀的金甲天使们出现——一般情况下,那些代表着墨菲斯城城主威严的家伙会第一时间阻止骚乱,然后将带头闹事的人绳之以法。
不仅如此,李星渊坐在羽蛇的身上俯瞰这个城市,发现爆发冲突的地方不止一处,往日便有恩怨的人们挤在一起,大打出手,只有少数几个地方还保持安定。
值得庆幸的是,李星渊要去的地方就是其中之一。
拉克西丝坐在蒂芬妮的身上,望着整个不可思议的城市,看着各种打扮的人们汇聚在一起,虽然现在显得不是那么和平,但到处爆发出的,带着夸张特效的飞弹和魔法让整个城市显得更加热闹,蒂芬妮优雅的穿行在随时变幻着结构的楼宇当中,任凭那些威力巨大的流弹在自己身边的划过。
突然之间,拉克西丝看到面前的一个建筑忽然长出了四肢,那摩天大厦笨拙的站立了起来,像是钢铁巨人的独眼一般的巨大钟表就堵在他们的飞行路线面前。
蒂芬妮好像是没有看到一样,李星渊也对此无动于衷,拉克西丝抓紧了李星渊的手臂,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撞击并未出现。
拉克西丝悄悄睁开了眼睛。
那大钟表好像是不存在的幻影一样,又或者说,在碰撞到那钟表的一瞬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是个又长又狭隘的通道,通道的左右渗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绿光,偶尔绿光又会被什么东西的阴影遮挡,蒂芬妮平稳的在空中滑行,飞了好大一会,拉克西丝才看到亮光从通道的尽头射了进来。
“啊哈,咱们到地方了。”
李星渊这么说着的功夫,蒂芬妮已经飞出了隧道。
这是个空前庞大的,装饰豪奢的漂亮大厅,悬空的烛火将这里照的灯火通明,半透明珍珠白的侍者在整个大厅忙碌的穿梭着,而就像是墨菲斯城的每个地方那样,打扮稀奇古怪的人们穿行其间,用带着各式各样的语言进行着交易。
如果说这里唯一不够妥当的地方,就是他们来的入口,拉克西丝看到,无数管道挤在一面墙上,他们来的那条就是其中之一,其余的管道不知道通往哪里,却总是有人从里面钻出来,进入大厅。
蒂芬妮降落了下来,收起了它的翅膀,又变回了小蛇的模样,懒洋洋的挂在了李星渊的手臂上面。
“辛苦了。”
李星渊从自己那黑色袍子腰间系着的小袋子里取出来一粒鲜红色的药丸,凑向了蒂芬妮,蒂芬妮矜持的张开了嘴,将药丸吞到了肚子里。
然后李星渊将拉克西丝从自己怀里放了下来,小姑娘在地上旋转了一圈,好把整个大厅的景色都看在眼里。
“我们走吧,时间有点紧张,等会还得给你做衣服去呢。”
李星渊抓着拉克西丝的手,他在幻梦境当中的形象是个黑袍的高瘦法师,盘着蒂芬妮的右臂拄着一根修长的黑色法杖,他现在毫不客气的将那根法杖当成了拨开人群的工具,向着里面走去。
“奥因克的食品店,我要到奥因克的食品店去。”
在挤开了无数人流之后,李星渊终于带着拉克西丝走到了一个半透明的幽灵侍者面前。
“奥因克的食品店,是吗?先生,请跟我来。”
这个带着单片眼镜,留着棕色带卷短发的幽灵温和的确认着,然后在李星渊点头回应之后,便伸出一只手来——当他看到李星渊一手拿着手杖,一手牵着拉克西丝之后,幽灵拽住了李星渊的法杖。
说来也奇怪,在幽灵抓住了李星渊的手杖之后,李星渊身边那喧闹的人流突然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李星渊和拉克西丝两人和这个幽灵,幽灵穿行在空荡荡的大厅当中,四下扫视着周围的烛火。
“奥因克的食品店,我找到了。”
这个幽灵喃喃自语着,然后抓住了一个正飘动着的烛台。
空间又发生了变化,大厅化成无数方块扭动着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一个小小的店面,一个猪头人身的怪物正从里面不怀好意的看向外面。
“啊,又来了一个送死的家伙。”
“你也是来成为奥因克食物的嘛?”
那猪头怪物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的手里拿着把屠刀,上面沾满了鲜血,再加上他那同样沾满了鲜血的围裙,这个野蛮强壮丑陋的怪物看上去充满了威慑力。
“别傻了,奥因克,我带了孩子来。”
李星渊毫不客气的打断了猪头怪物的低语。
猪头怪物一愣,然后从店面当中走了出来,这才看到李星渊牵着的拉克西丝。
他怪叫了一声,又躲进了店面里去。
李星渊哼了一声,拉克西丝依旧是一向的面无表情,而一边的幽灵看着这一幕只是微笑。
“还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吗?先生。”
“没有了,多谢帮忙,幽灵先生。”
幽灵鞠了一躬,半透明的身形慢慢的彻底消失在空气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