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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犹豫

走了车路,又走水路,再转车路。从北到南,辗转千里,终于走到了江南水乡。

水面广阔,烟波浩渺,天地浑然一体,当真是“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令浠姑娘,外面风大,不若去船舱里坐着。”刘知远并排和令浠站在一起。

“还好,还好。”

“去船舱里一样能欣赏水景。”刘知远再劝。

“不,那不一样。你看,碧波万顷,水汽蒸腾,天水相连,浑然一体。人立其中,犹如一粒微芥,顿感渺小卑微。如此感悟,岂是船舱里能感悟得到的?”令浠极目远望,说道。

“把姑娘披风拿来。”刘知远吩咐素纭。

刘知远为令浠披上披风,说道:“别太任性了,怕你吹不惯着江风。”

令浠清甜一笑,二人并立船头,遥望江面。

两日后,刘家的管家来迎接这一行人。到家后刘老爷吩咐先去看望老太太。

欲雪斋。

走进正门,令浠便问道一股浓烈的药味。环顾四周,摆设很是古朴,想必主人也是一位端庄娴雅之人。

穿过帷幔进入内室。令浠看到一位老妇,头上戴着抹额,箍紧了那一头银丝。她靠着垫子,半躺在床上,一手拍着胸口,一手捂着嘴,艰难地咳嗽着。

刘老爷和刘知远快走几步,靠近床边。刘老爷坐在床边,轻轻地拍着刘老太太的背部,刘知远端过丫鬟手中的药,叫道:“祖母,喝药了。”

刘老太太看着刘知远说道:“知远,你回来了。”

刘知远恭敬地说:“祖母,孙儿回来了,父亲、母亲也回来了,还有……”

刘老太太向下看去,不觉呆住。

祖母上前一步说道:“老姐姐,你还好?”

刘老太太也是眼含热泪,朝祖母伸出手,点头说道:“好,好,就怕见不到你了。”

两位老人紧紧握着手,互相看着对方,眼含热泪,很是珍视短暂的相聚时光。

刘夫人道:“母亲,怎有让客人久站之礼?快,把凳子搬来。”

令浠刚刚坐下,只听得刘老太太问:“这是哪位姑娘啊?怎么没见过。”

刘知远回答:“祖母,她是许大人的三女儿。”

“来来,快来我看看。”刘老太太向令浠招手。

刘老太太拉着令浠的手仔细端详,祖母在旁边看着,笑着说:“怎么样,我这三孙女不错吧。”

“好,好。这丫头长得真水灵,我这对羊脂白玉镯子正好配她。”刘老太太亲手为令浠戴上。

而后,刘老太太吩咐众人都下去,单单留下祖母共叙家常。

岁月匆匆,又是几日过去。

这一日,刘知远来找令浠:“令浠姑娘,可还住得惯?”

“烟雨江南,正是宜居之地,很好。”

刘知远看着令浠的头发,说道:“怎么这几日都不见姑娘戴那只红珊瑚簪子,可是不喜欢?”

“哦,那倒没有。”

“姑娘戴上,让我仔细瞧瞧,可好?”刘知远语气诚恳,一片深情。

令浠不好拒绝,对素纭道:“去拿来吧。”

刘知远站起身来,夺过素纭手中的簪子,直接帮令浠插入发髻之中,还不忘看看镜子里的令浠。

令浠的脸瞬间染上一层红晕,娇羞可爱,刘知远见状,很想捏一捏那白里透红的脸蛋。

屋子里静默极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刘知远轻轻嗓子,说道:“嗯,今日天气正好,不如,我带姑娘去外面走走。”

“外面?”素纭惊道。

“噢,就是我家后花园,那里风光甚好。”

这几天一直呆在屋子里,也不敢随意走动,确实有些憋闷。令浠看着素纭那一脸期待的模样,说道:“也好,多谢刘公子。”

“请吧。”

刘知远在前面带路,令浠、素纭随后,一行三人,迤逦向后园走去。

潺潺流水声从西面传来,悦耳动听,如同筝上奏出的乐曲。原来,最西面建了一个小湖,湖心立着假山,水流从假山上倾斜而下,形成瀑布。不时有淘气的小鱼越出水面,俯冲而下,激起水花。往东来,又开凿出一条小溪,鹅卵石铺底,水流清澈,绵延而去,环绕整座花园。南面和东面皆种着各种各样的花,排列有序,修减整齐,别具一番风味。

最有趣的是横亘湖中,连接东西的一架九曲回廊桥。造型奇特,宛如湖中生气地彩虹。

“令浠姑娘,不如我们去桥上走走。”

“好,这园子当真是巧夺天工。”

“江南的园子大多都是这样,和北地大有不同吧。”

“是。”

早有人送了鱼食来,令浠捏了一些,洒在水里,鱼儿都游过来,睁着抢着,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各种颜色的鱼儿在脚底游动,自由自在,令浠看呆了。

刘知远静静地看着令浠,微笑着。刘知远说道:“令浠姑娘,你猜猜这湖里除了鱼还有什么?”

“湖里除了小鱼小虾还有什么?”

“还有乌龟呀,湖底淤泥足有几尺厚,乌龟全都藏在泥里睡觉呢。”

“是吗?”

“当然,”刘知远凑近令浠耳边说道:“我小时候悄悄跳下去,抓了不少呢。”

令浠睁大眼睛,不由得重新审视起他来。

刘知远得意地道:“你不信啊,要不我现在跳下去,抓几条鱼,中午给你炖碗鱼汤。”说着便准备脱衣服。

令浠扯住刘知远的袖子道:“不可,还未入夏,湖水寒凉……”

刘知远微笑着,深情满满地看着令浠不语。

令浠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丢开手。

恰在这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清脆,张扬,毫不掩饰。

只见东面花丛里走出一位女子,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浅红衣衫,上面绣的全是荼蘼花,绚烂非凡。怪不得刚才藏在花丛里竟无人发现。

只听那女子道:“小泥鳅大冬天都能下河捉鳖,这都五月了,还怕什么?”

刘知远看着那女子神色难辨,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

“你来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啊,随便逛逛。知远哥哥,我进你家后花园不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吗?我们以前经常在这里捉鱼摸虾,采花追蝶,你还给我簪过花呢,你都忘了吗?”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刘知远提高了声音。

“是小时候的事情,可是我没有忘记,你当时还说,你要娶……”

“够了,你快走吧。”刘知远怒道。

“好,你让我走,我走。”那女子吼一声,一巴掌拍在栏杆上,整座桥都微微地振动了几下,令浠看到她右手上戴着和刘知远一样的红珊瑚手串,想必是一对。

那女子走下桥去,突然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令浠道:“这位妹妹想必就是知远哥哥未过门的妻子吧,那红珊瑚簪子真是用心。”

令浠觉得她满脸尽是嫌弃与讥讽之色。

被她这么一看,令浠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那女子剜了刘知远一眼,满眼含泪,一跺脚,跑开了。

刘知远看着她的背影,一扭头,一跺脚,追了过去。

素纭走上桥来,扯了扯令浠的袖子,说道:“姑娘。”

令浠强笑一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令浠拔下头上的簪子,紧紧攥在手中,怎么也不会想到,以后见面竟然在那样的情形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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