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简短的应了一声，士兵连忙起身毕恭毕敬的将门打开。头也不敢抬。
吁……
卡在喉中的浊气终于倾吐而出。
悄悄拉了一把呆若木鸡的小月，昂首挺胸四平八稳地从正门走出。
小丫鬟木愣愣的跟在顾影身后，显然还没有从刚才千钧一发的情势下回过神来。
走出来大半个时辰，依然垂着头面无人色。
“小月！回魂了！”
冷不丁被少女吼了一声，小丫头抬起头来泫然欲泣：“顾姐姐……小月出来了，再也不用回到丽妃娘娘那儿，天天被鞭打挨饿了……是吗？”
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满满的都是希冀，心头一窒，一把将女孩小小的身躯拥进怀里，轻言道：“以后有顾姐姐在，小月再也不用回去了，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点点碎光从正东冉冉升起，动荡不安的栖盟大陆在经过第一轮的血雨腥风后，两大国力量相互牵制，倒也进入了短暂的和平时期，然而平静背后却隐隐让人嗅到更大的风雨，埋葬黄土的尸骨被纷沓而至的苍鹫，毒物等吞噬干净，有谁还会记得那些在乱世风雨中被铁马战骑辗落成泥的年轻生命……
而此刻，一大一小两名娇小的身影正互相搀扶着踽踽前行。
“顾姐姐……翻过前面的铁沟岭就、就快到盛京的入口了……我娘带我来过一次……”右手扶住少女的肩胛，小月止不住的气喘吁吁。
“嗯嗯，那我们得快些赶路……”少女目不斜视，依旧迈大步子朝前赶，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人越发苍白的脸色。
从南华门出来以后，她们不敢走官道，生怕被反映上来的士兵再次抓回去，毕竟，这样粗浅的计谋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
穿过荆棘丛生，杂草遍地的小路，裸露在外的肌肤被无数尖刺和树枝划破，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而此刻，跋涉了这么久，前方总算出现零星的人群。
只要走出了这里，剩下的便不是问题了，盛京地域宽阔，人口众多，况且忆绝宫怎么着也算是翌楚第一大棒，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想必也不难找到，这样，在不久的将来，她便可以和墨然团聚了。
唇角终于勾出如释重负遍地微笑，拉住女孩纤细的手腕，搀扶着她继续赶路。
“呀！”
小月却突然惊叫一身，下意识地睁开了少女的手掌朝后缩去。
“怎么了？”
“没、没什么……”
小月额头虚汗直冒，目光闪躲，悄悄将手藏在身后。
然，林顾影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对上小丫头泛白的面色，一瞬间便明白了。猛地上前抓住她的臂膀，将袖子高高的捋起。
“疼……”
入目之下，雪白的肌肤满是乌黑粗重的鞭印，有的结成了硬痂，而更多一部分却是化脓渗血，触目惊心。
“顾姐姐，小月没事的……这些不算什么……”急急忙忙要将袖口放下，却被人压住了。
“还有哪里？这些伤是她们打得吗？”少女面色阴郁，目露寒气。
“没关系的……我都已经习惯了，丽园里的丫鬟都是这样出来的……”不敢看面前的人，小月低垂着脑袋怯怯的说。
真该死！
居然舍得对一个小女孩下这么狠的手，上次真应该端了她们的老巢！
“笨！知道疼就应该变得强大，而不是同现在一样整日受人欺负……”一把撕下裙角包在女孩伤痕累累的手臂上，虽然语带埋怨，手下的动作却是分外的小心轻柔。
“上来！”
“啊？不用了……顾姐姐小月自己可以走的……”小丫头看着顾影蹲下身，冲她亮出了脊背，赶忙摆摆手，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话未说完，已经被强行按到了背上，顾影站起身来，出声恫吓：“要是再敢不听话。我就把你仍在这里，让容嬷嬷抓你回去！”
背上欲要挣扎下来的身子一顿，犹豫了良久，踟蹰的伸手纤细的手臂小心的环住她的脖颈，小小的脑袋埋在少女馨香的脖颈间，诺诺开口
“小贵子说……阿爹阿娘已经死了……就只剩下小月一个人了，天地间，就只剩一个人了……”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流到前襟，停在心口的位置辗转不去，林顾影抬头望天，一大片迁徙的大雁扑棱飞过，心里蓦地就涌出厚重的悲哀。
我又何尝不是……只剩下一个人了呢……
腾出一只手擦掉眼泪，背上的女孩语气又变得轻快而充满期待：“现在小月一个人，顾姐姐也是一个人，两个人就变成了家人，家人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
“恩，顾姐姐和小月一辈子在一起……”
勾檐错落，繁茂如夕，高升的旭日彻底笼罩住了这个千古一京。
琳琅满布的商品货物延续了整条大街，间或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小贩歇斯底里的拉客声。
小丫头望着蒸汽袅袅的大白包一步三回头。
“小月，你饿了吗？”
“没没……不饿！”小月连忙将目光拉回，拼命摆手。
“还说不饿，口水都掉下来了！”
“啊？”小丫头登时俏红了脸蛋，手忙脚乱的伸手擦拭嘴角，却看见面前少女一脸戏谑的笑。
“顾姐姐欺负小月……”
“呐，既然顾姐姐这么坏，那我就一个人去吃饭了，小月就留在这里继续饿肚子吧……”恐吓的拉下脸，少女转身便要离开。
“不要，顾姐姐最好了，不要扔下小月……”小丫头急了，一把拉住少女的衣角，脸蛋越发红的能滴出水来。
“那好，咱们去那里吃饭！”素手一探，直接指向整条街规模最大的客栈。
“啊？”小月长大了嘴巴：“那里应该很贵吧，小月攒的不够……”从衣襟里掏出几枚铜币可怜巴巴的看向她。
“笨！”
一记暴栗打在饱满光洁的额头，林顾影冲天翻个白眼，这丫头还真是一根筋：“请客也要看看腰包足不足，就你那么一点钱，铁定给人家扫地出门，还有，我是姐姐，这种问题应该由姐姐解决，懂了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