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天,已经三年半了。
看着手机上排名靠前的名字,我、父亲、母亲都不敢相信我能考进素质班,三个头把手机屏幕占满。全校前三十,这是在百十名徘徊的我从未有过的好成绩。
家中乐开了花。我叫嚷着与电脑过夜,母亲怂恿着父亲出钱下馆子,父亲则想着通知老家的各路亲戚,妹妹也在摇篮里咿咿呀呀地叫着,最后三人一致决定,民以食为天,先去饭馆,其余在饭桌上商量。
饭桌上,父亲用微信把亲戚挨个儿通知到位,收下不少过分的赞誉与期望,我扒拉着饭,心里只揣着家里的电脑,母亲只笑,望了父亲又望望我,把饭勺伸进妹妹嘴里。
回到家,父亲叫住了我,我收住了伸向电脑的手。“儿子,你现在进了素质班了,平台不一样,起点不一样!名牌大学在向你挥手!”我应付地点点头,一转身进了卧室。喝了酒的父亲把自己摔在沙发上,不一会儿打开了呼。
浑浑噩噩地过了个把星期,期间,母亲借来的几本高中数学教材一点没动,面面干净的如刷了白漆,我已沉溺于虚拟网络与另一事物的无聊与快感中,无心与学习有什么关系。
素质班是什么?素质班,这三个字虽有“素质”二字,但与“素质教育”实无关联,作为一种优录政策,这个名词在xx这座小城的初中家长学生中四处传播,一种近乎迷信的坚信长久地占据着他们的思想:一入素质班,半脚名校门。一传十,十传百,前辈传后辈,老师传家长,家长传学生,久而久之,信仰便形成了。对这里的绝大多数家长们来说,华师太远太贵,黄高高攀不了,只有x高才既符合运输条件,又满足客观期望。
各所初中为了增加进入x高和其素质班的人数,开办了各自的培训班,分庭抗礼,以搏得一席之地,各班的尖子生“欢聚一堂”,在经过素质班选拔后,只有一百来人可提前进入素质班,学生分为两班,命名为副高一,提前进入高中生活。
我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半个月后,学校来了通知。
母亲骑着电动车,带我进了高中的大门。办公室前,家长很多,人群从里溢到外,母亲把我安顿在一旁,抹了抹汗,加入了人流。
经过一番手续,我被领到了教室门前。教室里,几十张桌椅罗列成几排,后方还空着许多空间。我看着,心里像揣着小兔。母亲在叫我,我走过去。
“食堂卡已经给你办好了,充了一百,不够就说。”我点点头。
“包里的水别一下喝完了,这里的水怪烫的,还是喝自己带的。”我又点点头。
母亲嘱咐又嘱咐,我只胡乱地点头。
母亲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教室里的灯亮着,只有我一个人。正当我四处转悠时,一群高一的学生路过,几个人看向教室,为首的戏谑道:“趁早出来,别找罪受!”哄笑声扬长而去。我听后,把包放在已经挑好的座位上,匆匆离开教室。
心里乱,我走在校园陌生的路上。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我四处闲逛,准备看看这所过去同学和家长向往的学校。已近黄昏,云朵被阳光点染成淡紫色,一条条的云在交错纵横中展现着轮廓,楼房已趋向暗淡,点点灯光冒了出来,恰如被春呼唤的花。“啊。”我不禁感叹了一句,望着天边的光彩,心乱也在这片远景中消散了。
游山玩水后,我回到了教室。座位已渐渐充实,环顾四周,只有几个同校来的还算认识,其余的都是生面孔。既来之,则安之,这样想着,我来到座位上,隔着一群不认识的头,望着电子白板,预备着见新老师。
人基本到齐,新老师来了。她快速迈着步子,脸上抹了妆,“孩子们!”她说着,“I am your new English teacher and I will accompany all of you during the next three years.”言毕,她在黑板上写下“accompany”,“动词,陪伴。”说完,英语老师笑了一下。在介绍她的姓氏、x高、她自己凭借英语被大学破格录取等等之后,她用电脑打开一部英文电影,便匆匆离去。于是,我和新同学享受了一晚上的电影,最后一哄而散。
“高中生活里还能看电影?”我这样想着,不禁有些兴奋与期盼。
逃亡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