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的结果是父母对我的管控变严,并且他们用他们天才的联想力在与我的对话中把学习悄无声息地提及并借此发表一通平台、学习、人生三者关系的讲演,使唯一的听众我不得不一方面赞叹他们的口才也一方面感到厌烦唯恐避之不及。
每天只有在学校才能远离家中的喧嚣与唠叨,“额——啊”,我伸了个懒腰。运动会过后就是元旦,再经过一场考试,就可以放假了,这样想着不禁让人振奋,伸懒腰的间隙,余光瞟到了那个父母总挂在口头上的张天行。
进来的时候就是第一名,到现在也是。为人看似不苟言笑(女生看来),其实是个老司机(男生看来),我曾经和他谈及b站番剧,没想到他竟侃侃而来,我只得笑着拱手:“大佬大佬。”
下课不挪凳子,上课不开小差,遇到好笑的事也绝不吝啬自己的笑声。他深受各科老师器重,在同学群里欢迎程度也不小(虽然没有女生接近),同学们给他取了两个外号,“张神”——惊于他的常年第一,“毒枭”——总怀疑他刷了那么多题是不是吸了毒。
“唉,我要是有他那样的头脑就好了。”望着他,我这样想着。“刷题刷题。”我晃了晃脑袋,轻小说藏了起来,为了能有再看的机会,我埋下头开始奋笔疾书。
元旦之前的考试,名次上升了些,老姚便手一松,把元旦的举办交给了我,我自然是极高兴的,又有一次耍的机会了。
老姚给了半个月的时间准备,我邀请汪海林和合唱里的她——那个曾经梳着麻花辫的姑娘,一起担任了主持人,张天行统计节目和制定出场顺序,然后布置了若干人等做这做那,准备了薯片雪碧可乐饼干,当然,还有辣条。
最头疼的问题就是音响设备了,外面租价钱不一,买又实在囊中羞涩,还好,父亲看在我成绩上升的份上,把家里的一台旧式音响借给了我,虽然我实在想要另一台台高级的,但父亲的眼神说明了一切,我只得悻悻离去。我原以为这台旧式音响应该还凑合,没想到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元旦那天,每个班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气氛,兴奋、期盼占了大头,我们班也不例外。虽然各科老师尽全力用讲课与知识压制住我们的神经冲动,但水大漫不过鸭子去,最后一节课,物理老师——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已经凭借多年的经验感受到了班上不同的气场,但她仍然神情自若、临危不乱,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嗯哼。”她清清嗓子,班上立刻鸦雀无声,几十双眼睛盯着她的脸。她会自习?大概,布置作业?天呐,宣布霸占今天的晚自习?不可能吧。“嘿嘿嘿”她的眼睛忽然地弯成了两片柳叶,她笑了。“你们要不要准备准备啊?”我们面面相觑,作为文娱委员的我和她的眼光碰上了,我使劲点点头。“好吧,先半节课自习,再半节课给你们去提前准备吧。”班上爆发出一阵欢呼。“瞧你们高兴的那样!”她说。
天色变暗,但学生们的心却没有因此而灰暗,各个班上有着自己的特色,当然,不少老师也加入了,特别是小马,从下午五点就开始到处蹦蹦跳跳了。我们班上的节目种类琳琅满目,相声小品脱口秀话剧歌唱乐器,和春晚差不多只有场地和人数的区别,大部分同学都参与了表演,我作为主要负责人在班上东奔西走。虽然节目之多超出预期,使得时间不得不后移,但最令我头疼的是那台家里拿来的音响,它的能力之大把上下楼层的麦克风都连上了线,导致我们可以一连欣赏到三个班的混声演出,实在令我头大。我只得守在音响旁边,费力地调节着这个物理书上没讲的大家伙,跑来跑去,再加上身上的戏服,闷得我满头大汗。
“给,擦一下吧。”我循着声源转过头。啊!是她!我心里跳起来。她微笑着,左手边是刚放下的麦克风,右手拿着和她衣服一样素白的一张纸巾。“啊.......不不不,谢谢。”我的嘴唇因紧张而抿紧,说话像抖动的水桶。“出了这么多汗,擦一下吧。”我扭捏不安地蹲在音响旁,教室里是其他同学们的聊天、欢笑、叽叽喳喳和音响的混音,但我仍能听清楚她的话语,并且像个呆傻的胡萝卜立在原地。
“不方便吗?”她细而长的眉微微向下偏了偏,又极快地舒展开来,在我发愣的时节,她的手已凑了上来,纸巾的一角已经瞄准了我头上的一滴汗珠。“唔!”我惊讶地发出声,感到一阵少女的气息,我看到她的脖颈上似乎也是有汗的,我慌忙地接过纸,在脸上胡乱地擦拭着:“谢谢,谢谢!”她似乎一笑,没说什么,拿起了麦克风。
我蹲在原地,一只手拿着被汗浸过的纸,一手调节着音频。“唔......”我的脸庞似乎揉成了一团,心里砰砰直跳。
纸是香的。我心里无端地冒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元旦晚会结束,众人打着哈欠,顺手拿一点没吃完又没人要的零食或水,回了家。我还不能走,作为主要负责人得善始善终。我帮忙着在教室里打扫着卫生,“接着!”我转过头,小马朝我丢过来一个橘子,我稳稳当当地接住。“准头不错。”小马剥食着一个橘子。“那是,打羽毛球十个九个接的准。”我扫着地说。每日的接触,已经让我和这位大女孩熟悉起来,她也成了班上的人气王。漫不经心地,带着期盼地,我问道:“明年的元旦,还会再回来看我们吗?”她突然停住了,打着哈哈:“不知道啊,也许会回吧。”“哦......”
在教室里的最后一个桌子在拖沓的长音中归位后,我走出了教室,和几个人打了招呼后,拖着音响走下楼去。“住宿舍啊......”我嘀咕着,刚才已经打探到她住在宿舍,“唔.......”想起刚才的情景了,纸巾还在口袋里,没有丢掉。
今天还是很开心啊,关了灯的走廊中,我在心中低吟,真是个温柔的人呢。
音响很重,我停在路上歇脚,抬着头,望着满天的星光,我笑了笑,然后又低下,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