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左刑队前院,罗筑执事和两位器药院的教习淡定饮茶,左刑队全体都立在两侧,围观的人熙熙攘攘塞满了院内。
钟仪冷静地在一隅观望着。
吴期和钟灵、钟秀一起踏入院门,成安拉着卫武靠过来,卫武低声道歉:“昨天我言过了。”
没有言语,吴期和煦一笑,继续向着罗筑执事走去。
钟仪盯着跟随的钟灵,眉头紧皱,面色不喜。
“吴期.”朱文在吴期经过时说道,“你把我们都叫过来,可千万不是耍我们,左刑队可丢不起这人。”
“你只管看好。”吴期剑眉一横,没有好脸色。
“罗执事。”吴期在罗筑面前抱拳。
罗筑声音柔和:“你有什么能证明蒙雨并非凶手?器药院的教习也在,他们也很是关注,你详细道来。”
吴期面朝着众人,高举手臂,嘈杂声渐息。
“战刑院吴期!现在向大家说明沈寒之案真相!器药院沈寒四日前在用膳楼中毒身亡,左刑队断定是其同行的同宿楼的蒙雨所为,在蒙雨房间搜查出阴焰草,手法为沈寒饮茶的杯具涂毒。
三天以来,我与武伐院卫武、书乐院成安、魂道院洛天怀着质疑的心情,一同详查此案。沈寒饮茶玉杯乃器药院周亚托蒙雨赠送,反复查证,没有找到涂毒线索。于是深究沈寒死因,确实极似阴焰草之毒,但直到昨天,我才证实并非阴焰草致死!”
“啊?不是阴焰草?……”
“不是阴焰草……”
“是真的吗?”
人们嗡嗡议论着。
吴期继续说道:“在说明死因之前,需要向大家解释另一件事。就是,同宿楼的钟秀因不满沈寒对钟灵的态度,受其闺友的指点,在沈寒死前夜晚,下手作弄沈寒——将少量阴焰草粉末抹在了她的唇红之上。”
钟秀站出来,低着头向执事和器药院的教习认错。
“器药院教习想必知道阴焰草粉末涂在嘴唇上会发生什么。”吴期看着他们。
“沾水之后会嘴唇红肿,两天才消。”其中一个教习朗声答到。
“接下来,请执事看一下这本书,”吴期拿出那本《药草本纲》而后面向众人,“沈寒死时饮了自己煮制的魂草茶,药店掌柜送的一包阳魂草!”
他声音严厉,众人不明所以,但吴期身后的器药院教习和正看着书页罗执事却脸色一变。
“不是深研药道的人可能不知,阴焰草的根须便是阳魂草。阴焰草夜里吸收夜寒,生发茎干,白天便汇聚阳炎,茁壮根须。一寒一阳,同入沈寒体内,原本只是轻毒的阴焰草性被激发,成了杀人无形的绝命剧毒!”
“所以,沈寒之死,是个意外!”吴期从怀里掏出布绢,打开将玉杯的碎片递给器药院的教习。
“怎么是个意外?”
“对呀,太离奇了!”
“合着声讨了几天,是意外吗?”……
吴期不理会人群的嘈杂,面容隐忍愤怒,再次大声道:
“至此,器药院的教习想必能证实在下言论。而对于左刑队,吴期有话不吐不快:
一,左刑队不深究蒙雨杀人动机,草草抓人关押,是否有职能不足之嫌?二,左刑队面对种种疑点,特别是详查之下,队中器药院成员必能有所发觉,但却不闻不问,是否有懒惰渎职之嫌?三,左刑队为捕蒙雨,竟害无辜之人丧命的做派,是否有仗势欺人之嫌!?
在下斗胆,请朱文队长解答!”
一番话语义正言辞,院中学员个个眼神炙热地望着吴期,左刑队平日作态早有些人看不惯,只是隐忍着不敢出声,而现在,吴期却当着执事、教习,以及众学员的面质问文公子,实在大胆!
朱文走到中间,叹了口气,面容上浮现出懊悔和忧伤:“是本人管教不力,沈寒之案交给第四小队全权负责,本以为并无不妥,实则有漏洞未查。本人会反思己过,责令左刑队人员严于律己、专心学习,请大家监督。”
罗筑起身主持大局:“既是意外,负责之人便好生向蒙雨赔罪,至于害死无辜之人,从何说起?”
“魂道院洛天,昨晚在内院放火,趁乱劫走蒙雨,第四小队在追捕之时洛天负隅顽抗,被陆止失手杀害。我已经上报院总会,等候处罚。”朱文解释道。
“一派胡言!”吴期怒火溢出,“二魄魂者对抗一魄的洛天,会拿捏不好失手杀害吗?!这根本就是蓄意谋杀!”
“这就要看院总会的判罚了。”朱文神色平静。
吴期望着神色自若的朱文,又看向人群中一脸嘲讽的陆止,他一步跨到石桌前,拿起茶杯一把摔碎,捡起碎片,狠狠对另一只手掌一划!
鲜血顺着手掌滴在地上,他举着鲜血淋漓的手,面向着众人,紧盯陆止喊道:
“以血为证,我要与左刑队陆止决斗!”
“哗——!”
一片惊讶声响起,全场沸腾起来,朱文眼睛一眯,盯着吴期看不透其内心,只是嘴角微微扬起。
“陆止,你可敢一战!”
陆止走出人群,轻蔑笑道:“有何不敢?条件呢?时间?”
“七天之后!你输,我要你披麻戴孝亲自送洛天遗体回乡!”
陆止皱了皱眉,这个条件实在屈辱,但与他又有何关?——吴期真不会以为以一魄之力能对抗二魄的心魂者吧?
属性之差,天差地别!
“好!你输,我要你挂着狗圈给我牵三天。”陆止一脸坏笑。
吴期一捏拳头,鲜血浸湿了他的衣袖,“请罗筑执事立魂状!”
“可以,但请记住,决斗不可死斗,可伤不可杀!”
吴期毫不犹豫地点头。罗筑无奈摇摇头,年轻人就是冲动,不过,这就是年轻呀。他采了一滴吴期的血液,以魂力融化,在半空摊开成一张魂页。
“陆止,以血为证。”罗筑喊道。
陆止咬破手指,逼出一滴血,飞向魂页。
“战刑院吴期、陆止,在此立下魂状,以血为证,七日后,决一胜负!”
罗筑诵完,魂状一闪,在半空消失去。
“哇!真的要决斗了!”
“是呀,这下好看了!”
“好久都没看到过决斗了,真是赚到了!”
……
众人发出惊叹,但也有人表示没什么看头:
“这吴期区区一魄之力,战斗将会摧枯拉朽,没什么好看的。”
“估计是一时冲动,有他后悔的。”……
魂状成,吴期甩手往外走,眉目中凛然之气如风伴身,没有半点悔意!
“如果,能早点查清,洛天就不会死了……”
吴期捏着拳头,眼眶中泛起晶莹的泪花。
“洛天,蒙雨已经救下了,我会为你报仇,万难吾往矣,望稍慰。”
“吴期!吴期,你去哪儿?”成安和卫武赶到他身后。
吴期咧嘴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眼泪还在闪烁:“我对不起你们,让洛天受害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成安一把抱住吴期,声音颤抖:“你说什么傻话呢!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这么傻?!”
卫武抹着眼泪,自责地望着吴期,伤心道:“我不该说重话,对不起!”
“无妨,是我也会生气的,不要让洛天白白牺牲,”吴期抿着嘴,抑制着自己的眼泪,“你们把蒙雨接回来吧,应该告诉她真正的真相。”
“真正的真相?”
吴期点点头:“事情没那么简单,到八三楼去吧。”
吴期先行一步,整理好思绪,卫武、成安还有蒙雨,以及钟灵、钟秀也来到八三楼。
“你们也想听吗?”
钟灵点点头:“我们已不是局外人。”
“好吧,把门关上。”
六人坐下来,蒙雨沉浸在悲伤中,朝吴期问道:“真正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沈寒之死不是意外是吧?”
吴期点头,表情严肃:“我被摆弄了,这是个一石三鸟之计。”
“什么?!”
“还记得我早上问你的问题吗?”吴期盯着钟灵。
“记得,你问了陆筝和仙芝铺的背景,还有朱文和钟仪表哥的关系……你是说……是朱文?!”
“对!陆筝之名让我联想到朱文身侧的侍女,那个‘筝儿’,还有仙芝铺的掌柜,怎会轻易就把你们的行踪告诉我。当我得知两者的共同点,便恍然大悟——朱文一开始便算计好了,我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为了试探我,巧妙地让沈寒死去,嫁祸给蒙雨。若我不查,杀人之案会为他加数十绩分,位列第一;当然,他希望我查,只要我上钩,他便能左右我,让我入左刑队,与钟仪对立,这样便能暗示朝廷中的众人,增加自己的影响力;且在查案的过程中,有可能还会触犯到拥有显赫家世的钟灵,更让我举步维艰!
他以此事探我的底,以备我将来可能出现在朝堂之上。以沈寒为着手点,看似意外的阴焰草和阳魂草的结合,却被他人为地变为必然之事!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狠辣如斯!
而这些,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就算张扬出去,他也能轻描淡写以‘巧合’结论!”
“这……我听的不是很明白。”成安说出了卫武和蒙雨心中的疑问。
“你没告诉他们你的身份吗?”钟灵看着吴期。
吴期盯着成安,字字有力:“我乃吴云生之子!”
“吴云生?大将军吴云生?!他什么时候有个儿子?我怎么没听说过?”成安震惊的有些错乱。
“特殊原因,只在朝堂之上流传,没有大告天下。”钟灵叹息一声。
“这……你是吴云生大将军的儿子?这,原来如此,那你说的一切就明白了!”成安余惊未了,却想通了吴期之言。
吴云生大将军的儿子,值得让朱文大费周章地计谋。
“你打算怎么办?我是说,决斗的事。”钟灵盯着吴期。
“修炼!”吴期言简意赅。
“别痴人做梦了!”钟灵有些气恼,“决斗不允许借外物,你一魄之力要怎么和二魄有属性的陆止战斗?”
“我必须去做!输就输了,等我更强,我还会找他!”吴期瞪着钟灵,斩钉截铁。
“你……我不管你了!”钟灵指着吴期,气的一跺脚,直接跑出去。
“小姐!”钟秀跟着跑出去。
“吴期哥,尽力就好,别再受到伤害了。”蒙雨心情绝望,幕后操控一切陷害她的人她不在意,她只想洛天再出现在她面前对着她傻笑,“天哥在这里吗?”
卫武带她走去楼上。
成安忧心忡忡地望着吴期,吴期拍拍他的肩膀,“在我与陆止决斗前,别让他们做傻事,相信我,这次,不会再让自己后悔了!”
成安用力地点点头:“要赢啊,别辱没了大将军的名声!”
吴期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转身走出去,回到自己的宿楼,他没有片刻休息,钻入湖心洞,一跃进寒冷的湖底——战斗吧!那是你无法避免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