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叔家回来,我真的对李敏刮目相看了,也少了一点担心,她并不像我一样脆弱。
回到家,母亲正在院子里种菜,我也赶紧过去帮忙。把院子里的一块地都翻了一遍。
父亲坐在一边抽烟,母亲也没有叫他,也习惯了,每次干活前父亲总会先抽支烟,似乎像是储蓄力量一样。
“你去看医生了吗?”父亲站起来,一边打开种子包装袋,一边问母亲。
“去了,说是痔疮,先吃点药看看。你说这化工厂才弄了一年,地理庄家都受影响了,人怎么受得了。”
化工厂的确污染挺严重的,但应该跟母亲的痔疮无关,可就是这么被母亲抱怨了起来。
“不是有人告他们呢吗?估计干不长了。”
“再没人管,我也去告他们,这一年周边村得癌症的越来越多,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母亲也许是读书多,有时候总是愤世嫉俗,尽管她本身无能为力。
我们一家把菜种好,这就是接下来的口粮了,每年都会种,够吃好久的。
母亲干完活,都不敢坐下,说是这几天疼的厉害,还是蹲着舒服点。
两天假期结束,我又回到了学校,很快就调到了快班,跟王峰一个班,他还特意跟我打招呼,似乎很熟的样子。
这个班里的学习氛围的确不一样,课间都显得很安静。
不过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大家普遍接受知识能力比较强,老师讲的也就很快。
我是经常上着课就会睡着的那种,以前到还好,现在稍微眯一会,就已经讲了很多内容,再加上知识点比较繁琐,我越发的感到吃力。
我平时不爱说话,也就几乎不会在自习课问老师问题,很多东西学的模模糊糊的。
后来考试就一直在100名左右,在班里真的就是中等水平了,不过母亲也算开明,从来没有责怪我。
有一次回家,母亲竟然不在,只有父亲。
“我妈呢?”
父亲一脸生气的样子“她感觉自己多行一样,省记着去采访化工厂了,你妈非得去做个证。”
我真不知道母亲还有这个勇气,也不清楚她对这个事怎么看的这么重。
“李叔呢?怎么样了?”
父亲摇摇头,“没了,前几天刚没的。”
尽管我知道这是迟早发生的事,但当他真的降临时,心里还是难以接受的。
后来跟父亲聊了两句,才知道,李敏这一年办了休学,本来是要照顾父亲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
我正在纠结着李敏接下来该怎么办,母亲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这世道,太黑了。”
“我都说你别去了,掺和这事干嘛?”
“我眼看着有人塞给记者一打钱,他们模棱两可的问了两句就走了。”
父亲一脸嘲讽的样子“你真是觉得自己是个人物。”
父亲说了两句就出去了。
母亲的气似乎还没有消,“你说你李叔年纪轻轻没了,这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我看着母亲,仿佛看到了正大光明几个字,还闪着金光。
我很支持母亲的做法,毕竟谁也不站出来,这事是绝对没人去解决的。
父亲刚走不久,就有人过来了。一个男人,穿着西装,头发锃亮,挺瘦的,脸很小,看着知书达理的样子。
“你赶紧出去!”母亲指着他。
男人倒也不生气,还笑呵呵的“咱们都是老同学了,怎么也得给我个面子吧?”
“给你面子,那谁给我面子啊?”
男人显得有些为难“我这不也是给老板打工的吗,我得替人家老板考虑啊。”
母亲更加生气了,脸憋的通红“你父母也在村里,你怎么不考虑他们?”
男人也有点生气了“当着孩子,我不想跟你吵,来找你,也是念咱们同学一场。”说完男人就走了。
“这是谁呀?”
“厂长。”
原来他就是化工厂的厂长,也是母亲高中同学,给记者钱的人也是他,他还说给母亲点钱,别折腾了。
其实跟着去闹事的人,很多都拿了点好处,这事才暂时平息了下来。不过这点钱对他们厂子来说不值得一提。
晚上父亲醉呼呼的回来,跟母亲说不准再掺和这事了,还掏出了一千块钱,说厂长给的,别人都是几百。
母亲拿了钱,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吧,我这么个小老百姓,也管不上什么用,还不如拿他们点钱。”
我站在一旁,看着前前后后发生的事。
我知道,有很多事我们都无能为力,甚至自找苦吃,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无能为力,那谁还去做呢?更何况我们本身就是受害者。等待别人的同情吗?还是等待出了更大的事?
我突然想起了李叔,如果他还在的话,他可能推着轮椅也要过去说两句,哪怕毫无作用,但生命垂危的时候,金钱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