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她们收废品后来就不怎么赚钱了。舅舅榨油的摊却越弄越好,周围村里的都说他这里榨的好,出油率高。
舅舅靠自己跟妗子已经忙不过来了,身体不太好的姥爷都跟着帮忙。
那天周六,母亲带着我去姥姥家,一进门母亲就开始干活,说是去玩会儿,其实就是帮忙去了。
姥爷在院子里给花生脱皮,他身体不好,我就帮他把花生拖到机子旁边,姥爷倒进去,看着机子。
榨油的房间里机器声音特别大,说话都用喊的,甚至也听不太清。
有一户的花生装了很大一袋子,我弄着实在费劲,就想找母亲帮忙,可喊了半天也没人理,进去一看,她们自己都忙不过来,我也就自己慢慢弄。
拉着一袋子花生,就像走在沙漠里一样,感觉脚都软了,不知道是我拖着花生还是花生在拖着我。
我弄了很久才拉到了姥爷面前,出了一身汗,气喘吁吁的交给他。
姥爷看着我的样子笑了笑,一边倒进机器一边跟我说,“歇会儿吧。”
我双手扶在膝盖上,摇了摇头“我没事。”
突然姥爷叫了一声,赶紧把花生都到了进去,左手握着右手,血流了出来。
姥爷到是没显得很疼,让我看着机子,他去药店上点药去。
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心里扑腾扑腾的,看着姥爷慢慢的走出院子,有点担心。
机器声慢慢变小了,旁边的袋子也装满了,一袋一袋挪到门口得弄了将近20分钟。
里面应该是供不上了,舅舅出来看到就我自己,赶紧过来搬“你姥爷呢?”
“他手受伤了,去上药了。”
舅舅显得很淡定,似乎这也司空见惯了。
过了一会都弄的差不多了,一个人带着姥爷回来了。这个人看上去跟姥爷年纪差不多,带着眼镜,看上去急匆匆的,进门就大喊舅舅的名字,似乎谁家着了火一样。
舅舅跟母亲出来才知道,姥爷的一根手指被机器夹断了。
到了晚上,姥爷似乎开始疼了起来,翻来覆去的,尽管上了药,也在输着液,但痛苦似乎一点都减轻不了。
这件事发生后,母亲回家跟父亲说要到舅舅这干,一个月300。
父亲那天也喝了酒,其实他每天都喝,这算是一种常态了。
“行,你爹受伤了,你帮忙也行。”父亲说着又自己倒了一杯,嘴里说着行,脸上却是一百个不同意。
母亲也不傻,清楚的看在眼里,犹豫了一下,脸色也变得很差“我这是跟你商量一下。”
父亲红着脸,指着母亲,“你家就没有什么好人。”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冰冷,似乎两个人战争前的安静。
我在一旁都挺生气的,怎么能当着母亲的面这么说呢?
母亲肯定憋了一肚子气,深呼吸了一下,在安静的房间里,呼吸声都显得那么刺耳。
“明天得还人家点钱,找你兄弟先借点。”父亲又接着说,随手包了一个花生放进嘴里。
母亲没有说话,站起来走了出去,哐当!随着门一声巨响,屋里留下了我跟父亲。
我坐在炕上,不知道母亲去干什么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父亲跟我抱怨了几句,也出去了。留下我自己,恐惧的等待着他俩回来。
不知不觉中我睡着了,还是母亲把我叫醒的,问我是不是不舒服,还摸了摸我的头。
我浑身发热,嗓子干疼,身体酸痛,动一下都难受。可还是不想让母亲担心,硬说自己没事。
父亲也醉醺醺的进了家门,他走一步退两步的在门口折腾了半天,看上去有点搞笑,屋子里却没人敢笑。
父亲进来,瘫坐在椅子上,脸朝天,深呼吸了几下,呼气时嘴唇还抖动着发出了声音,像极了路边的小丑。
“钱借了吗?”父亲仍旧闭着眼,歪着头,嘴里像含了一口水一样,声音让人听着难受。
“没有。”母亲坐在床边手放在我的背上,来回的摩擦。
父亲呵呵的笑了一声,充满了鄙视,“我就说了你家就没什么好东西,你娘也一样!”
母亲一股风的站了起来,拉开抽屉,拿了退烧药给我吃。“就你家好,你去借啊!”
父亲噌的一下就跳了起来,指着母亲的鼻子就开骂,甚至生怕漏了什么难听的话一样,大嚷大叫的。
母亲站起来拿了件衣服“行了行了,你在家自己嚷吧。”就开始给我穿衣服。
父亲过来,一把就把衣服拿走了“你要走,就赶紧滚。”
我很担心,真的害怕他俩又动起手来,我不会劝他们,甚至不敢劝,也许太懦弱了吧,我不敢去保护任何人,不敢去顶撞他俩任何一个。
母亲那晚就走了,留下我跟父亲而且那次走了好久。
我以为要失去母亲了,以为要成为孤儿了,那些日子我总害怕听到妈妈两个字,总害怕老师说“叫你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