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金看着眼前空出的座位,愁眉苦脸的,一张胖脸都要揉聚在一起了,心情十分沮丧,嘴里还叹着气。
“李轻衣真的不会再来了吗?先生讲的‘上古蛮荒志’,才讲到南蛮,我以为她也喜欢听这些呢。”
罗秀才育才教子有自己的一套功夫,为了提高这些孩童读书的乐趣,总喜欢在课上引经据典,讲一些波澜壮阔的英雄史诗。课外更是会讲一些山川地理,志异神话之类的故事来达到劳逸结合,让学子们读起书来事半功倍,效果十分的明显!课堂上打瞌睡,发呆的情况明显少了许多,但是也有个副作用,就是这些年纪颇小的学子明显听故事比读书更有兴趣,天天翘首以盼罗先生给他们讲故事,但是功课亦不能落下,若是谁功课未按时完成,这时候就得请出‘惩戒先生’戒尺了。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罗秀才干脆就着以前看过或是听过的上古神话传说,自编了个长篇故事‘上古蛮荒志’,每天给自己的学成讲述一点。
看到王二金一副丧气的样子,顾鱼从自己位置上站起身来,走到王二金身边安慰道:“轻衣家中有事,暂时来不了学塾,你要真是想她,好好念书,考取功名,去京城找她不就行了?”顾鱼把父亲说给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给王二金听,莫名的感觉自己占了王二金便宜,脸上有了一些笑容。
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顾鱼,王二金那本因李轻衣离开而有些忧愁的情绪瞬间多了一点气愤。
“顾鱼!李轻衣平时对你那么好,现在她回京城了,以后见不见的到还不知道呢。也不见你有一点难过,太让人生气了!”
“啊?!”顾鱼看着刚才还在唉声叹气,现在却生气的扭过头去不理会自己的王二金,一时没反应过来。
“也不一定是见不到,或许年后,轻衣就回来了。”
“真的?没骗我?”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先生马上要来了,还是先朗读吧。”
……
放学后,顾鱼低着头一人在路上走着,心里想的却是今天先生讲课依旧那么风趣,总能在书上一些枯燥的部分加上自己的一点理解,让底下的人听得津津有味,当然也包括自己,不过心里总感觉少点什么。
是了!之前以为轻衣家中有事,暂且几天不来学塾而已,现在知道轻衣随着何爷爷回京城去了,最快也得等到春节之后才能重新见到,甚至可能以后都见不到了!课堂上看着李轻衣空出的座位,一天心里都有些失落落的,就更别提王二金了,一整天都无精打采的,因此还被先生训了好几次,更加垂头丧气了。
正低头走路,时不时踢一下地上石子的顾鱼,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抬头看去,这才发现,远处河边聚集了不少人,好不热闹!而且还有很多人正快步赶向那里。
凭着好奇心,顾鱼背着书包也是一路小跑赶到河边,在人群的外围左右看了看,已经是很努力的踮起脚了但是依旧只能看见前面人的背影。聚集的人太多,而且基本都是大人,比顾鱼高的可不止一点,根本看不到里面到底发生什么。
“这里有人淹死了,小孩子家别多看,回家去吧,不然夜里会做噩梦的!”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大爷站在左顾右盼的顾鱼身前劝诫道。
顾鱼这才明白原来这是有人淹死了,于是礼貌的点点头,心里一想确实挺恐怖的,便准备离开这里。就在转身的一瞬,顾鱼终于从人群缝隙中看到了一个人躺在枯黄的草地上,身上衣物已经褪去,露出的皮肤异常惨白,如被水泡过一样,而且泡的很久,脸上已经泡的是面目全非了!但是双目圆瞪令人惊心,如心有不甘,死不瞑目!
此时的顾鱼离得还有些远,但依旧能感觉到那人内心满满的不甘,一双眼睛犹如死死的盯着自己,要向自己索命一样!
年纪尚小的顾鱼何曾见过这个场景,吓的浑身一个激灵,内心剧烈一震,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少了一拍,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下一刻就要窒息一样。
脸色有些苍白的顾鱼,赶紧撇过头,大口喘息了几下,拖着沉重的双腿拼命的朝着家里大步奔去,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逃离这里。
“娘,我回来了。”顾鱼跑的满头大汗,看着开门的娘亲说道。
实在是太累了,没到家之前,顾鱼一刻也不敢停留,一直在奔跑,跑到后面基本都快要脱力了,平时背着毫不费力的书包此时犹如千斤重,压得都要直不起身来,而且喘气太狠,喉咙也是一阵阵剧烈刺痛,不过总算是到家了。
陈薇看着眼前汗流浃背,呼呼喘气的顾鱼,心生担忧,开口问道:“鱼儿,出什么事了?怎么跑的浑身都是汗?”说着拿起自己的手帕,擦了擦顾鱼脸上汗水,“天气凉,出汗容易生病,你先去屋里呆着,我去给你打一壶热水,你去洗个澡。”
“没出什么事,只是想早点回来,就跑着回来了。”
“好嘞!娘,那我先回屋去了。”
……
人群中一阵嘈杂,“这什么情况,谁会大冬天的下河游泳啊?”
“这你就不懂了,我听说在北方,冬天下河游泳也是很平常的事情,都是当做平常的锻炼身体。”
“真的假的?北方本就比南方寒冷许多,还有人喜欢冬天下河游泳,那不是找死吗?”“这也难怪老说北方人身材比较高大。”
年轻的仵作蹲下身揭开了遮掩尸体所盖的白色素布,周围的人群顿时泛起了惊呼之声,白布下的尸体面容实在有些恐怖,让人心生不适。被水泡的起皱苍白皮肤配合毫无生机但是犹有不甘的充血双眼,让人看过后能体会到此人临死前的绝望心情和强烈的求生欲望。年轻仵作面色不变,只是一点一点仔细的检查着尸体全身,当检查到脚踝处的勒痕时,轻轻皱了皱眉头,但也并未过多停留。
末了,检查完毕后站起身对着傍边面色威严的中年人一行礼,说道:“大人,此人身体上并未发现其它伤痕,应该是冬泳时不慎身体痉挛,慌乱挣扎间又被水草缠住脚踝,导致溺水而亡。”
“恩,既然如此,就先把他存放到义庄之中去吧,以便于亲属过来认领。”
“是,大人!”
说着,两名官兵便重新给尸体盖上白布,用草席粗略的裹着,准备抬向义庄。
当经过顾学成面前时,顾学成特意看了下尸体被草席裹住身体后,仅仅露出的脚踝,有着很明显的一道黑色勒痕,呈一指宽,几乎环住了整个脚踝。为了对比,顾学成还特意看了下自己的手指,发现宽度确实差不多,但转念一想,有什么水草有这么粗?可能是一圈而不是一根水草吧!但是这河水里又有什么水草有那么大的韧性,能缠住人呢?身体痉挛才是主要原因吧。夏天下河,河水太凉都可能使身体抽筋,更别说冬天了,天气本就寒冷,而且还单独下水,连个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实在太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了。顾学成摇了摇头,心里有些惋惜。
三天后。
又有人在河里淹死了,还是相同的死法,雪天下河游泳。距上次发现尸体的位置仅仅相隔数十米而已,一时间人们恐慌的情绪蔓延,谣言四起。
有人说在河里看见了不明的阴影,疑似水猴子或者是水鬼,专门拉人入水;
更有人说自从河里淹死人后深夜能在路上看见一个浑身湿透的人影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还有人说有邪教在附近举行祭祀,后续还会有人淹死……
听到这些谣言,顾学成心里是不太相信的,只是事情确实太过蹊跷,上一个淹死的人,尸体还暂时放在义庄,忽然又出现一个。而且冒似都不是本地人,不然也不会这么久没有人来认领,虽然除了性别,样貌确实有些难以分辨,但是生前的亲近之人凭借身体也肯定能认出来。
不过这次淹死的与上次有些不一样,这次的是个女人,还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少女。三天之内接连两起命案,轰动的全村,连一直山云村内已经深入简出的老村长都给惊动了,自从现任皇帝即位后,加强了皇权的统治,村长的权力已经被无限的削弱了,几乎都是由朝廷指派的里正来管理村中大大小小的事务,但是老村长的威信还在,尽管之前为了避嫌,以免落下个眷恋权势的名声,很久不在人前露脸了,但是依旧让村民们很是敬重。
任谁都能感觉到此事有些蹊跷,这次就是由老村长亲自主持调查,但是经过好几十人风风火火的几天调查下来,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连死者的姓名都调查不到,仿佛就是忽然降临到山云村一样,没有任何之前的生活痕迹。
年轻的仵作更是对着眼前的已经剖开的尸体都要看的疲倦了,还是没有发现其它异样,伤痕或者是伤口之类的,亦或者是中毒……不管理嘴里的水草还是腹部的积水,都证明只是简单的溺水而亡罢了,衣物也是极其普通,随处可以买到,身上也没有佩戴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物品。
若真是被歹人推下河,那岸边摆放整齐的衣物又是怎么一回事?若是自杀,未免也太巧了吧!
既然查不出线索,无法确定是否有凶杀的嫌疑,只能暂时当做是不慎溺亡,此事的热度来得也快去得也快。
自从上次被那淹死的人吓了一次后,顾鱼的好奇心瞬间小了许多,现在再让他去凑热闹肯定是小心翼翼的,起码得先调查清楚。
王二金摇了摇正在发呆的顾鱼,“顾鱼你怎么了?我问你话呢,这几天你怎么都心不在焉的?”
“啊?没什么!你刚说什么来着?”
“嗨!就是喊你放学后一起玩。”“行啊!放学后等我行了。”答应王二金后,顾鱼似乎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二金,你最近晚上有没有听到敲门的声音?”
“啥?敲门的声音?”王二金了然的说道,“有啊!我爹老是半夜才回来,敲门声音特别大,老是把我吵醒,烦死了。”
“不是这个,我是说那种模模糊糊,隐隐约约的叩门声!”
“不就是这个敲门声吗?还有什么模模糊糊的敲门声?”说着王二金用手指用力的叩了叩木桌,发出砰砰的声音。
“行吧!”顾鱼有些无奈,又想起之前询问父亲,得到的答案也是没听到,但是自己深夜明明能明显的听见那很有节奏的叩门声啊!持续的这些天让顾鱼有些发狂了,晚上没睡好白天精神就有些萎靡,而且自己越是刻意的去忽略它,效果就越是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