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游两眼带着黑黑的眼眶,无神地看着在石床上睡成一个“大”字的小番茄。此时已是日上三竿,她依旧睡得香甜。浮游真是羡慕年轻人的好睡眠。他其实不想吵醒她,可是实在饿得忍不住了,又不能丢下她自己去觅食。于是狠狠心轻声唤到:“小番茄,起床吃饭了。”
小番茄听到呼唤,居然一咕噜坐起身来,眼睛睁得好大,就像她刚才没有熟睡一样。直到看见床边站着的是浮游,才放松下来,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说:“是浮游大叔啊,早安。”
她似乎忘记了昨晚的不愉快,迅速起身,对浮游笑道:“早我们吃什么?”
浮游带着小番茄在育华村的一个饼摊随意吃了点东西就赶往一刀家中。一刀的母亲在家。她腿脚不便,早些年又因眼疾失明了,不过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浮游,热情地和浮游聊了一会,得知小番茄的事情,立刻说要小番茄以后就在家里住,还带小番茄去一刀妹妹的房间看了看。
离了一刀家,小番茄心情更好了。她赖床的时候一刀早就去了帮会,所以她还得跟着浮游去行义帮,不过她此时已经有了住处,入帮会的事就不那么着急了。“浮游大叔,你真是我的大贵人啊!”
浮游见她心情比阳光还灿烂,借机问道:“你的妖兽宝宝怎么不见了?”
话音刚落,小番茄脸上阴云飘过,随后只淡淡地说:“它留下陪那些小精灵了。”
“我听说,妖兽被驯服成宝宝之后好像就不能离开主人了啊。”
“嗯。它可能活不了几天了。”小番茄高昂的情绪平静下来,但她似乎也没有特别伤感,继续道:“这是它自己的意愿,我要满足它!”小番茄这样说着,突然转身对着浮游说:“我要重新收服一个宝宝,像浮游大叔这么厉害的!”
浮游脊背一阵发冷,说:“你不是要收服我吧。”
小番茄哈哈笑着又转身向前,加快了步伐:“我们快点走吧!我想快点去帮会里看一看呢。”
浮游暂时放弃提问他的“十万个为什么”,跟着小番茄快步走去。谁料到了行义帮,帮会的人说今日帮中无事,一刀去桑榆村那边采药了。浮游无奈只好又和小番茄去凌云山方向找一刀。
凌云山脉几乎就是戎城地区的北边界,东西方向的界线非常宽,山脚下大约有三分之二算是育华村的,另外三分之一是桑榆村。浮游大概知道一刀要采什么草药,也就推测出他应该在桑榆村这边的山脚下。到得附近,浮游还未看到一刀,小番茄却发现一个带着金弓的少女,立住了脚步。
浮游也看了过来。那少女衣着光鲜,差不多十七八岁,正拿金弓射着野地里的田鼠和兔子,但箭法奇差。更有趣的是,她身后有一只全身毛色金黄尾巴却是红色的小猴子,脖子上戴着项圈,被一条铁链栓在一棵大树上。那猴子不往树上爬也不理那女孩,一直想方设法要弄断铁链。
浮游看出她手上的金弓是荒牧族使用的样式,但是和小番茄的弓很是不同:一是用的金子纯度不同,荒牧的弓纯度低而她的弓不仅金的纯度高而且做工极其精良;二是荒牧的弓上刻有法术铭文,而她弓上的雕纹则纯属装饰;还有一点,昨晚见识了小番茄的箭,浮游猜测那是法力凝聚而成的,而那少女用的是竹箭,箭法还那么差。之所以能够如此观察入微,那是昨晚浮游偷偷拿了小番茄的弓研究了很久的成果。
吸引小番茄的倒不是弓,也不是少女,而是那只猴子。她走过去,猴子安静了下来,抱住小番茄的大腿,又爬到她的肩上。
“你是荒牧?”少女放下手中的弓箭,向小番茄走来。
“是啊。”
“你能听懂它说话?”
“嗯。它说是昨天被你哥哥抓来的。可是它想回去啊。”
“放回去可以。但你得答应教我用弓!”
“当然可以。我们现在把它送回去好吗。”
“没问题,就在那边。跟我来。”小女孩说着,去树旁牵来一头白熊,和小番茄一齐坐了上去。
小番茄坐在小优身后,对浮游挥手道:“浮游大叔,我一会儿到帮会找你们。”然后,就这么走了……
浮游目送两个小丫头离去,心想:“小孩子交朋友真是简单。”他自己去找一刀说小番茄入帮的事倒也没什么要紧。于是扭头自己去寻,很快也就找到一刀,和他说了小番茄入帮会,以及小番茄以后要在她家住的事。一刀表示小番茄入帮会绝对没问题,放下手中的事立刻又和浮游返回戎城。
浮游还是没有决定要不要加入一刀帮会,所以没有和一刀一起进帮。一刀去帮里给小番茄登记,他独自随意在城里逛着。走没多远,到了戎城最繁华的南北大道,面前正立着一个店铺的巨大招牌,上书:“正宗莫邪殿出品,各大门派武器专售。”
莫邪殿是凌云派武器、装备研制部门,负责为入室弟子打造武器和装备。凌云派入室弟子一应吃穿用度都是门派免费供应,其它还有专门提供服饰、饮食等等各种后勤部门。但是交学费的普通弟子就没有这个待遇,他们交钱入学不包吃住,还要自己掏钱买武器装备,否则什么都学不到。
浮游走到店铺门口,这家店的门面是旁边店铺的两倍大,一看就很有实力。店铺门口两侧放着低阶的武器,里面还有更高级的。门口有个小掌柜迎过来招呼,浮游没有理会,仔细看着这些莫邪殿打造的精品,不论是材料还是做工都比一般锻造商打制的要高档精细许多,连一些细节都堪称完美。这门口两边摆着的货架上一边是凌云派专柜,另一边还有其他门派的武器和一些漂亮的饰品。浮游看到有崇武门新手常用的小轻刀“切雷”和小重刀“战狼”,那精美的做工比他这个长老专配的“千钧”都要好。浮游这段时间战斗挺多,尤其和熔岩精灵对抗时“千钧”磨损严重,他被这做工深深折服,打算请这里的老板帮忙修一修武器。不管小掌柜如何热情接待,浮游仍是一言不发,他要直接进去找大掌柜,因为他穷,他要砍价,而且是大刀阔斧地砍,小掌柜是吃不消的。
店里面陈列的高级武器自是更不用说,都是极品。那个大掌柜正和两个年轻的富家子弟说着什么。浮游走近就听到他们交谈,大概是他衣着有些破烂,那个大掌柜只看他一眼没有理会。
“这个,我们一心想上山好好修行。但是不知道哪种武器好呢?”一个年轻人问到。
“当然是纯金的好了。若是要纯金的,一阶火剑“烟花”只要120金,一阶水剑可以便宜些,算你们100金吧。”
浮游听到这里,心里“呸”了一声。这是家黑店啊!就知道骗这些江湖小牛犊。一来,他认为初级学徒的武器都没必要用纯金的,纯金的确是更好的法术媒介,但是新手学得都是基础,武器上镶点金就很好了,对于高手来说,武器的差别才会对战力有更大的影响;二来,市场上的初级武器不会超过10金,就算用纯金的打造最多也就60金吧,因为凌云的低阶剑又小又薄,跟一片叶子似的,能有多少耗材!浮游就差喊出来:“老板你怎么不去抢啊!”
谁知那几个青年稍稍尝试还了个价钱,被大掌柜一口拒绝,而后竟然当场就结帐了,搞得浮游大跌眼镜。更可笑的是,他们口中还连声道谢,说什么“多谢老板,以后还请多关照……”,听得浮游气不打一处来。
这一下,浮游更加有勇气大砍特砍了。于是向掌柜问道:“我这对双刀要修一修,你看多少钱啊?”
“这个……我们不修,只卖。这位长老,您看看这个。”大掌柜显然是有见识的人,看浮游的装束就知道他是崇武门的长老。他说着从后面的柜台里拿出一对“千钧”,这对宝刀制作精美,光彩夺目,刀柄还是纯金的!看得浮游怦然心动,差点忘了自己是来砍价的。
“这个怎么卖?”
“实不相瞒,我们这里主要做些新手生意,高阶武器很少,崇武门的就更少了。这把“千钧”目前仅此一双。像您这样有身份的人,就需要配一双这样的宝刀。长老今日来到本店,就是缘分,也是小店的荣幸,我就直接给您个最低价,800金。”
“哼!”浮游一拍桌子,还好手下留力,要不柜台拍裂了还得他赔钱。当然他也是装的,现在要开始他早就想好的台词了:“你这把戏骗骗小孩可以,骗不了我!莫邪殿的武器怎么会拿到你这里来卖,那是凌云派内部专用的。我不知道你哪里找来的能工巧匠,这些武器固然仿制得不错,却别想假冒正品在这儿漫天要价。再说了,城里哪个锻造商只卖不修的,你少来这一套!”
不管浮游多么“怒发冲冠”,大掌柜依然笑容满面,说道:“哎呀。这位长老可能许久没有出山啦。如今的凌云派和以前不同,现在那么多普通弟子需要精良武器,一般的锻造商哪有实力打造。可是,正如您所言,莫邪殿是专门为入室弟子服务的,所以才把这些低阶武器的生意让出来给我们这些小商家,一来满足市场需要,二来也是为那些一心问道的新手子弟考虑,毕竟用正品的武器对他们的将来大有裨益嘛。我们这里可不是假冒,绝对的莫邪殿正品!不信长老可以去凌云稍作打听,在下可不敢担着得罪凌云派的风险做生意啊。”
浮游也是心中有数,在戎城假冒大门派名义的确不太可能,此时借这个由头砍价看来不行。可是这800金的武器就是砍到一成——80金他也付不起。只好说:“你这儿既然是正品,怎么不能修了?”
“这个,这个……”掌柜心里诉苦:“本店是代销,并不懂得锻造,如何修得?”但是做生意的,尽量不会把客人往外推,眼珠一转,对浮游说道:“长老,要不您稍坐片刻,待我去问问。”
浮游坐下,正拿起茶杯喝茶,却见那掌柜不是走向里间,倒从门口出去了,果断决定跟踪。一路跟着掌柜七弯八拐,来到一处风景不错的小花园,不远处的亭子里坐着一个凌云派打扮的人,浮游寻到稍近的一棵树后藏住身形,看掌柜和那人说些什么,距离太远听不见说话,但看那亭中之人似乎有一点面熟,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凌云派的衣着服饰通常以白衣长袍为主,镶以各种颜色的刺绣封边和个人喜好的配饰,但配饰款式和封边颜色等只是个人喜好的体现,不像崇武门按照职务和身份不同有规定样式的装束,从他们的武器等级也只能看出法力和修为高低。也就是说,从外表根本看不出那人在凌云派是什么职务、辈份,而那人甚至连武器都不带。浮游想不起来何时何地曾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从他的举止气度,可以推断应该是有身份的长辈。
那个凌云长辈和掌柜说话时似乎朝浮游这边撇了一眼。两人没说几句,掌柜就回头朝浮游这边走来。既然暴露了也不用躲了,浮游干脆站过来,想去和凌云那位打个招呼。结果,掌柜来了,那人倒是走了。
大掌柜此时看待浮游更加恭敬,弯着腰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长老随我回店。”
浮游跟掌柜回到店中,掌柜将新的“千钧”递到面前,说:“方才凌云长老让我转告,这对新刀可以暂借长老使用,您只需将原先的双刀留下,至于修理费用嘛。您看着给就行。”
浮游瞪大双眼,心想:“这意思是,我把旧刀押在这里,随便给点钱,就可以拿着新刀走路。那我岂不是等于直接用旧刀换了一对新的?天下竟然有这等好事!”当然,浮游不是会贪这种便宜的人。他估摸着旧刀在一般锻造商那里要多少修理费,自己打了个八折把钱付了,还把一刀帮会的地址留下,掌柜修好旧刀可以去找一刀联系他。
浮游拿着新刀返回行义帮找一刀,一路努力回忆那个凌云长老是谁,还真叫他想起来了:“是他!居然会把新刀送我!”
他还未走到门口,就看到小番茄骑着白熊横冲直撞向他奔来,一边喊着:“浮游大叔,不好了。小优被强盗抓走了!”
小优就是和小番茄一起去送猴子回家的少女。小番茄把事情的经过大概一说,原来她们进入一个密林抓赤尾猴,不巧走到一个寨子附近,那寨子里许多匪徒,把她俩都抓了。因为小优看似富贵人家的孩子,就放了小番茄让她去找小优家人要赎金。小番茄也没问小优家人在哪里,自然想着来帮里求助,正好就遇到浮游。
浮游没有加入一刀的帮会,不便去他帮里求援。只安慰道:“你别急,这些人要赎金就不会伤害小优。那山寨情况不明,先带我去打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