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余夏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姜眸还没缓过神来,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呢?
她好像就说了一句要给他加油,少年就笑了。。。。
极浅的笑容,还是很好看,少年说:“你给我加油?”
姜眸被美色所误,压根就不知道少年在说什么,只稀里糊涂就答应了,其实她也没胆量拒绝,少年阴沉的语气压根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于是,姜眸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跟他一道走了。
她悄悄瞟了眼坐在里面的少年,他神色淡漠地看向窗外,姜眸无法理解,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怎么会有这么孤寂的神情。
这世间与他,并无片刻欣喜与色彩,仿佛他就该像这般,孑然一身。
她只知道同他一般大的少年是怎样的肆意与潇洒,并不似这般孤寂与冷漠。
说不清什么情绪,她有些失落。
“到了”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
姜眸这才注意到她已经到站了,连忙起身。走了两步,又退回去,将包里的护手霜塞到他手里:“你记得涂”
也不待他拒绝,一溜烟就跑了。
余夏看着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垂下眼帘。
拿起护手霜轻轻挤一点放在手上,栀子味,淡淡的,很好闻。
细致的抹着护手霜,仿佛一位贵公子,他想起小姑娘看她落寞的眼神。
他承认,他就是故意的,他时常在想,凭什么他就要一个人承受这无边的孤寂与黑暗。于是,他想让别人也看到,让别人也尝试,即使不能够感同身受,也足够让人窒息。
可看着小姑娘落寞的眼神,他又后悔了,这是他一个人的生活,为什么要连累别人,尤其这个人,还是唯一一个靠近他的人。
缓缓地闭上眼,渐渐地,睫毛湿润了。
待他再睁开眼时,眼里只剩一片清明,将视线放在更远的方向,那是终点站,那才是他的家,那个黑暗源头的家。
他收到母亲王女士的短信,让他回家。他知道,那个人回来了,余夏发誓,只要能熬过这一次,只要能活着,他要逃离这个地方。
公交车摇摇摆摆,溅起一路的泥泞,走到终点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余夏将自己隐匿在黑暗,夜色并不能带给他一丝光亮,只有更寂寥的冷漠。
目的地是普通,老旧,贫困的居民屋,走在街道小巷还能听到各种打骂甚至淫乱的声音。
到家的时候,那个人正喝着酒。
母亲王婉在狭小的厨房做下酒菜,妹妹正紧紧地贴在她母亲身上。余家父老局促的坐在沙发上,明明是一家人,却因为这个人的到来都惶恐不安。
“哥哥回来啦!”听到开门声,小妹余安兴奋地转过头朝外嚷嚷,余夏看着她眼皮粗长丑陋的疤,只淡声回了个“嗯”
很明显,他回来大家都放松一点。
“余夏回来了,来,陪你爸喝两口,你们父子两好久不见了,可以好好聊聊。”母亲王婉招呼他坐下,余夏眼底阴霾更盛。
他没有搭理王女士,只看着那位许久未见的父亲,余有为,有为有为,真是讽刺。
良久,走到沙发上将书包拿起来安静地写作业,她看到王女士眼里闪过一丝着急,看到她嘴角还有淤血,眼角也泛着青紫,余安胳膊上也青一块红一块,很明显,这个家刚刚正经历了一场家暴。没猜错的话,是余有为回家发现王女士正在家里卖而展开的家暴,没错,王女士是在家做这份工作。余家二老也是认同,工作时余家二老带余安回他们卧室,绝不出来。这工作来钱快,王女士没办法拒绝。
现在,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余夏安安静静地写作业,很久,身后才传来摔碗的声音,余夏知道,他开始了。
余有为一边漫骂一遍摔碗,走上前一把将王女士头发揪住,她这位公婆并没有什么作为,只低着头坐着,余安就连哭都忘了,缩在一旁。
“老子让你卖!钱呢?把钱给我!”
“没有,没有了,都给你了,这两千块钱是给安安看病的!”安安,他妹,余有为亲生女儿,看病,瞎眼病,余有为弄瞎的。
余夏冷眼看着这一切,终是向前,拿起剪刀,一把将王女士的头发剪了。伴随着王女士的尖叫,余有为也将注意力转到他这位儿子身上。
王女士松了一口气,抱起余安跑到角落蹲着,两位老人也明显松了一口气,余夏眼里的自嘲更甚。
余有为一手解着皮带,一手将他拖到厕所,不是没有想过反抗,以前只是没有能力,后来是习惯了。余有为年轻的时候是职业格斗手,穷乡里长大打起来不要命,后来赌博,欠债,打假赛,服用兴奋剂才又落魄,论武力,这个家没有人是他对手,只能承受。
狭小肮脏的厕所传来一阵阵抽打声,伴随的是余有为低俗的漫骂。
没有人为他求情,也没有人会为他承受,他知道,即便是那位万般呵护孩子的母亲王女士。
他看过她全力护着余安的模样,他知道,他不是不敢,只因为是余夏,所以才不敢。
身体贴在潮湿的地板上,还有刺鼻的味道,难闻极了,他想起手上的栀子花味道,轻轻地,缓缓地,艰难的放在鼻下,死死地咬住下唇,不发出一点求饶的声音,这是他留着这世界最后的尊严。
余有为抽累了,改用脚踢,余夏长得高,所以余有为只会将他丢在地上,橡皮球一样玩弄,余有为后期患上暴躁症,打起来不留余力。
余夏经常在想,余有为是不是在外面有私生子,下如此死手,也不怕老余家绝后。
不过他不会和别人说,他或许曾经疑惑,而现在只有承受,这不是认命,是最好的自我保护,感受身上的力道轻了,余夏蜷缩的身子才逐渐放松。
余有为踢累了,不踢了,拿皮带将她手拴在一起,像犯人一样拷在胸前,余有为因为抢劫进过局子,尤其讨厌被烤,却喜欢这样将人绑着。
余夏记得有一次自己将皮带松了,余有为一手抄起扫把就落在他身上,余夏不再反抗,像一个破布娃娃,任由他摆弄。
余有为满意了,骂骂咧咧的走了,走之前将王女士卖的钱都拿走了,还拿走他书包里的500块钱,那是他上个月月考的奖励。
余有为走了,却没有一个人扶他,王女士在房间哭天喊地,余安也跟着进房间了,更可笑的是余家二老。
“你个扫把星,你这么晚回来,是不是想让他打死你妈,你妹是不是!”
“死乞丐,死皮赖脸,不是个东西,你当初就应该死在外面。”
“你个贱胚子,就500块钱,你让我儿子在外面怎么活!”
“哎哟。可怜我老婆子,还要养你这么大个闲人,你就500块钱,你是不是藏起来了?”
“没心肝的,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你才安心。”
余夏经常听到这样的话,已经麻木了。
她其实也想问,当初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后来,他不敢问,现在,他不想问。
他只等二老骂累了,再起身走到门边,那是他的床位。
也是这个家最为宽阔的地方。能容得下他。
从沙发上拿起被罩和沙发垫,鞋柜里拿出破旧的被子,铺在地上,缓缓地躺在上面。
即使包裹的比较好,也挡不住鞋柜里恶心的味道渗进去,令人作呕。
将手放在鼻息下,那是全天下最好的味道。
余夏不知从哪里见过一句话,少年的肩上,一边扛的是风花雪月,一边是是肆意潇洒!
他不是!
他的肩膀,一边扛的是结实的皮带,一边是上帝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