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老公有大的应酬,朱慧敏会以夫人的身份跟着出去应酬;如果没有应酬,她通常在她的办公室吃中餐。围着她吃中餐的,便是她的四大闺蜜。除了她的亲信李若宇、朱菲,还有行政经理梁娅,外贸部的柳月婵。陈良宇则很亲民,他会跟公司员工吃食堂的自助餐,表示与员工同甘共苦。
“慧姐,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腌鱼,吃禾花的,央视《舌尖上的神州》拍摄过的,现在可走俏了。慧姐,你尝尝。”梁娅特别挑了一条姿态优美的禾花鲤鱼放到她面前的细瓷碟中,细瓷映着细鳞可谓秀色可餐。
朱慧敏今非昔比,一般的美食难得入她法眼,她只用筷子头戳一点背脊肉,放到嘴里尝尝,一种从没有过的细滑清香马上征服了她的味蕾,脸上霁光陡现,眉飞色舞地说:“嗯。好吃,香!略略有那么一点咸,的确是家乡味道。姐妹们,一起吃啊。娅娅请客,我们就不客气了。吃啊!”
虽然朱慧敏有借花献佛之嫌,但难得慧姐如此兴致勃勃,姐妹们当然凑趣,筷子一起伸了进来,人人吃得啧啧响,连声说好吃好吃,比这里的海鲜还好吃。
姐妹说好吃,梁娅脸上有光彩:“慧姐,多吃点。要不,我给陈哥送一点?”
朱慧敏一般不会收礼,不收礼倒不是什么洁身自好,而是她本来就不缺什么,不想欠人家的人情,故而说:“我是不会惯他的,什么好吃就拿回家给老公吃。美得他。娅姐,你大老远从家乡带一点土特产过来不容易,留着我们姐妹慢慢享用吧。”朱慧敏其意,她是把姐妹之情看得比老公还重要。朱慧敏叫她娅姐,梁娅的确比她大;梁娅总叫她慧姐,因为朱慧敏凭美貌上位,当然是姐妹中的一姐。梁娅只恨不是天生丽质,爹娘只给了她聪颖慧悟,却没有给她倾国倾城貌,她是海归博士,在总公司也算得上是炙手可热的人数了。
“几条禾花鱼才值几个钱?只要慧姐、陈哥爱吃,下次我开车回家,弄几百坛回来也不算个事,每人送一坛都有。”
“好啊,姐妹们,我先代慧姐谢过了。反正,我们是沾慧姐的光。”李若宇跟朱慧敏走得更近,她毫不客气地笑纳了。
“那,我有言在先,我是要数钱的,不收钱,我可不敢要。”朱慧敏怕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她受过高等教育,很懂得做人的道理,几个小钱,她是看不上眼的。公司创业之初的艰难,她是不知道的;她是鸠占鹊巢,拣来的幸福。
朱菲等人马上附和:“是啊,几百坛,可不是小意思。我得数钱,下回娅姐才有本钱带土特产啊。生意讲究的是常来常往。对不对啊?”
“哟,这才值几个小钱?”梁娅薄嘴唇一扁,仿佛姐妹们钱递过来了,她收不是,不收也不是,“慧姐每次出国,给我们带回来多少礼物?慧姐哪一次收过我们的钱?慧姐,给我一次机会吧。略表寸心,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我姐才不会给你机会。”朱菲仗着她从小跟着朱慧敏混的,说话没轻没重。
朱菲的话,马上给梁娅呛回来了:“菲菲,你想气死我们?不会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朱慧敏也笑着掐她:“菲菲,你不开这类玩笑,你就长大了。”
“我还没长大?大少才没长大呢。哎呀,你们见过大少没?我看大少,怎么看也没有一点大少的派头,真是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诶,你们见过没有?听说,陈董带着他到饭堂吃自助餐呢。”朱菲嘴巴说着话,眼光却在朱慧敏脸上,朱慧敏只管挑出禾花鱼的肉来吃,仿佛根本没听她说什么,沉浸在河花鱼的清香当中。
“服了八年刑,又不是求学八年,怎么可能风度翩翩?用脚趾头也想得到啊。烂泥巴怎么上得了山墙?”李若宇撇撇嘴说。
“不过,他很厉害的,一口流利的英语。我们办公室的波利跟他聊得很嗨。”柳月婵显然给他安排了一个不错的档位,跟一个叫波利的老外搭档。波利是总公司派过来协调海内外业务的外籍高管,算得上大名鼎鼎。
“月里貂蝉,你疯了!你想助他一举成名吗?”朱菲知道厉害见识,她其实看到了朱慧敏脸色剧变,于是代慧姐敲打她。
朱菲这一句话不啻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朱若宇看柳月婵一脸茫然,她把话挑明了:“月里貂蝉,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什么大少?他要是坐大,那我们慧姐——”
柳月婵一愣,她的确没有想那么多,以为他是老板的大公子,她当然要把最好的拍档给他,想让他有所作为。当时她给“大少”这个惊世骇俗的名号蒙住了双眼,自然没想到慧姐这一层,大少毕竟不是慧姐的亲血骨肉,怎么可能真心相待?柳月婵也不是傻瓜,她要是固执己见,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人在高位,不知道随风转舵肯定吃不香,她变得很快:“若宇,你知道啥?我明的是抬举他,其实波利先生可不是那么好侍候的主,谁都知道,他来我们公司这么久了,除了他跟上层的头头还有一些交往,他跟同事,跟下面的员工,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际?还有啊,他虽然手中有欧美客户的大单,但他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地盘拱手相让吧?我看他是铁公鸡,一毛不拔的。大少想在欧美打开他的市场,拥有他的客户群体,我看他不可能将波利先生取而代之。波利先生绝对有危机感,一个让他的伙伴有危机感,换作你,你会真心相待吗?我只是做给老板看而已,你们怎么看不出来?”
朱菲冷笑着说:“管你阴谋阳谋,你可不要吃里扒外。慧姐待我们不薄,我们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这是摆明了的。你可要想清楚。”
梁娅赶紧表明态度:“是啊,月里貂蝉,他一举成名,意味着什么?你不会想着做他的功勋之臣吧?”
“大少还没女友呢?”朱慧敏牙缝里吐出了一句极具讥讽意味的话,这话让所有人怔了怔,姐妹们从来没有看到朱慧敏的另一面,她平时可是雍容华贵的,看不出她有一点小心眼,今天她是怎么了?说这话显然是含沙射影。
你看柳月婵窘得不得了,她忙极力弥补自己的处置失当:“慧姐,你放心。大少要是有所作为,你拿我是问。慧姐把他放在我的部门,绝对是放对了的,他就跟着老外叽叽歪歪吧。我让他过着比冷宫还冷宫的日子,其他的同事一定会像躲瘟神一般躲着他。让他独处寂寞,独自伤神吧。”
“大少帅吗?”慧姐眼里尽是奚落。
“慧姐,我可以指天发誓,我要是看上大少,我遭天谴,出门遇车祸……”
“月妹,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发什么毒誓?再说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们要是成了,你还得叫我一声妈呢。”
柳月婵臊得不行了,加上众姐妹起哄:“是啊,那你真的是月里貂蝉了。哇,少夫人,我们可不敢高攀了。”
“对啊,良玉还跟我商量,日后让他独当一面,给他开一家分号呢。良玉当年回国也是如此,我公公也是想让他独当一面。那时候,呦儿真的风光了。你们作证,我不是反对,我是乐观其成。我有反对的意思吗?反正娶别人家的闺女也是娶,还不如便宜自家姐妹呢。你们可不要挑拨离间,影响我们婆媳之间的感情哦。”
“慧姐!”柳月婵先是云霞满脸,现在急得涨红了脸,指天发誓已经发了,现在只得另辟蹊径,亏她反应敏捷,“慧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有意中人了,就是技术部门的副总工程师梁锦城啊。今年元旦,你就会吃到我们的喜糖了,唉,我今生今世怕没有做你儿媳的命喽?看其他姐妹有不有这个缘分了。嫁人豪门,也只有有这个福分的人享受了。我可是劳碌的命,当不得少夫人。我看,加菲猫妹子天生丽质,慧姐,你相一相加菲猫吧?她跟你又近,应该最合你的心意吧?”
柳月婵这个狐狸精,把球踢到了朱菲脚下。朱菲哼了一声,冷漠地说:“我?我喜欢那个——再说了,我还是大少的姨妈呢。开什么玩笑?”
于是,她们就乱点鸳鸯谱,有的说若宇可以,有的说朱菲可以。朱慧敏搂着梁娅的肩膀哂笑道:“娅姐,就你没机会了。要不,你回家跟刘哥散了吧?我家呦儿喜欢成熟型的呢。”
梁娅知道朱慧敏开她的玩笑,梁娅儿子都读高中了,只是缓和气氛,于是陪着朱慧敏笑。
梁娅的老公刘云汉是公司的副老总,跟着陈良玉最早的连襟兄弟。此时陪着陈良玉一起共进午餐呢。长辈在场,他谨言慎行,正眼也不敢看这些上层人物。陈晓呦打菜,有一点放不开。他跟在“父亲”后面,刘叔叔让他亦步亦趋紧跟着。你看他夹菜的手都在颤抖,陈良玉夹了一蔸西兰花菜,他接过父亲递给他的装菜夹夹,夹是夹起来了,手一抖,一朵滑溜的西兰花竟然“叭”的一声掉地上了。掉地上就掉地上呗,可他下意识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屈身弯腰拣起来又放回自己盘中,想掩人耳目也不是这样掩人耳目嘛。陈良玉视而不见,公司员工还以为陈家家风很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