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京和查拉潘拖着卤素灯在前面走,强烈的灯光晃得两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查拉潘连忙拧了拧小型发电机上的旋钮将功率调小,既不晃眼还能省点电能。唐寻边走边看头顶的石板说:“设计陵墓的人太缺德了,这里高度还不到一米,要是天天这么走,非得腰椎病不可!”
秦越累得呼呼直喘,也说:“得腰椎病倒、倒在其次,就怕这大石板突然沉下来,把咱们都给压成肉饼。”
大江生气地道:“老秦头儿,你能不能说点吉利话?”
唐寻右手扶着侧墙边向前爬,忽觉手上感到异样,似乎墙上刻着什么线条,他扭头一看,墙上有很多灰,将灰尘扑掉后露出一幅壁画。仔细看其内容,见画的是个狼头人身的人,背景是面圆形墙壁,上面有一排浮雕门,好像就是刚才那有四十几扇门的大拱拜,而且狼头人左臂还戴着一只鸟形手镯。
他边看壁画边向前爬,不远处还有一幅,刻着无数甲虫在地上爬,似乎要冲向那狼头人。唐寻吓了一大跳,他马上又联想起毗山陵墓里刻在杨秀清十字墓穴上的壁画,洪宣娇手捧瓦罐倾倒甲虫的形象浮现脑海,他心中开始打鼓。又往前走了几米,第三幅壁画又出现了,这回那狼头人左臂前伸,那只鸟形手镯十分显眼,奇怪的是地上无数的甲虫都不敢靠近,刚好在狼头人四周空出一个大圆圈来,似乎那鸟形手镯有着甚么魔力。
唐寻看得心里起疑,刚要喊秦越来看,这时最前面的两位发现头顶上豁然开朗,显然已经走出了石梯通道,查拉潘连忙拧亮卤素灯,史京大声叫道:“到了,到了!”
“到哪儿了?”秦越和王桓同声问道。
却没见史京回答,黄世鹏大喊:“喂,史京,前面发现了什么?”史京仍不作答。大家手脚并用,快速前进,抬眼看到前方似乎是个开阔的大厅,史京和查拉潘都呆呆站着,好像两根木头。
黄世鹏低声骂道:“这两个笨蛋,发什么呆?”
秦越说:“可能爬了半天,都累坏了。”
王桓说:“我们还没说累,两个壮年倒喊起累了?”
正说话间,几人已经爬出低矮的石通道,王桓反手扶着青石墙角慢慢直起身体,左手捂着后腰刚要舒展一下,瞬间像被施了定身法,他张大嘴动了几下,却没说出半句话来。
后面的大江、大海兄弟俩见前面不再低矮,三步并两步冲上来直撞到王桓身上,大海双手扶着王桓肩膀说:“我的天,可把我累死……”话还没话完,也愣住不动了,后面的几人全都来到厅里,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
只见面前又是个圆形的宽大石厅,和先前那个有四十几扇门的圆厅不相上下,在卤素灯强烈的光线照射下看得清清楚楚:地上堆得到处都是镶金嵌玉的大箱子,有的箱子敞着口,里面满满的金币银币都流到了外面,金币中还半埋着纯金酒杯、翡翠宝刀和各种金银饰品,箱子之间散落着大批颜色鲜艳的丝绸、薄纱,墙上挂着很多幅由金银丝线织成的毛毯,地上还摆放着十几尊由纯金铸成的带翅骆驼,在卤素灯照射下反出刺目的金光。
圆形石厅正中立着一根雕满各种花纹的白玉圆柱,柱头上有个斜架,上面摆着一本厚厚的、金光灿然的书。
大家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大江兄弟俩大叫一声扑向珠宝箱子,抓起里面满满当当的金币朝空中扬去,哈哈大笑:“金币啊,全是金子,我们发财了!”其他人也欣喜地冲向财宝堆,都兴奋得不知所以。
唐寻开始也着实激动了半天,可立刻又平静了,他走到一尊纯金飞骆驼前伸手弹了弹,发出空空的回声,原来这尊金骆驼里面是空的,即使这样也相当值钱了,但这里的财宝与毗山洪秀全小天堂中的珍宝比起来,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显然都差着一截,而且有了那段经历,唐寻对这些珍宝反而有种恐惧感,因此他并不感到如何兴奋。
可其他人从来都没见过这阵势,尤其是王桓,他精通宝玉石鉴定,自然也看过不少珍宝,但那只是一种喜好而已,从来都是为别人做鉴定,而自己却并不拥有什么。现在看到如此多的金银财宝,王桓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他伸手抓起几枚金币,见正面铸有葡萄藤花纹,背面是阿拉伯文的铭文,铸造工艺虽不太精美,但光凭文物价值和金质本身,每枚至少也能卖上万元。
黄世鹏毕竟见多识广,把激动的心情平静了平静,开始环顾四周,看到了石厅中央那根白玉柱子,他走到柱子旁一看,这柱子也是由极品羊脂玉雕成,上面也刻着很多带翅骆驼,飞翔在朵朵祥云之中,更吸引人的是柱头上的斜架中摆着一本厚厚的经书,经书通体金色,似乎都是由黄金制成。黄世鹏近距离端详着这本经书,见最外面的封皮四周镶嵌着天蓝色的宝石外框,中央凹刻字样。
黄世鹏异常激动,他熟读《古兰经》,知道这串阿拉伯文就是“古兰经”的意思,再伸出手碰碰,触手坚硬冰凉,似乎由金属制成。他心中狂跳:难道这本《古兰经》是用金子做的?
壮了壮胆再翻开封面,里面的内页中也嵌着蓝宝石方框,中央凹刻着一串串整齐漂亮的阿拉伯文字,这一页比普通的纸或羊皮稍厚,而且感觉很有些分量,他抑制住激动的心情,站起来对王桓大喊:“王桓,快过来,快过来!”
王桓正在那边欣赏一只硕大的猫儿眼宝石戒指,老半天也没听到有人喊他,唐寻走到他跟前拍拍肩膀,王桓才回过神。两人来到黄世鹏跟前,黄世鹏对王桓说:“你看看这本古兰经是什么材料制成?难道是镀金的?”
王桓极不情愿的顺手把猫儿眼戒指戴在手指上,掏出放大镜弯腰仔细看了看这本经书,又伸手摸摸放在鼻端嗅嗅味道,最后翻开一页放在掌心掂掂重量,对黄世鹏说:“不是镀金的。”
黄世鹏略感失望:“那是……”
“这书页是由整片纯金捶打而成,上面还嵌有天然蓝宝石片。” 王桓嘿嘿笑着。
这话把黄世鹏惊得浑身冰凉:“你说什么?是纯……纯金做的?”
王桓笑道:“我搞了几十年宝石鉴定,难道还看不出纯金?”
唐寻也惊呆了:“你是说这本经书全是金页子?怪不得这么厚!”
黄世鹏伸手捧住这本纯金《古兰经》,这本经书厚度足有二十多公分,他说:“是它,就是它,终于找到了,原来它就在这里!”
唐寻和王桓同声发问:“是什么?”
黄世鹏激动得声音发颤:“在伊斯兰第三任正统哈里发奥斯曼主政时期,他统一了《古兰经》的版本,把标准《古兰经》分制七份放在七个主要的伊斯兰地区保存,众所周知的有麦地那、麦加、大马士革、也门、巴士拉和库法这六处,而最珍贵的一份纯金页经文则安放在巴海拉尼,经过了一千年之久。从十六世纪开始,这本纯金经文却不再公开露面,也从未有人见过,当地的大长老也不肯让真经示人,所以就有人开始怀疑经文是不是丢失了或是被偷抢了,至于被谁弄走、弄到了哪去却谁也说不出来。可现在我们看到的这本纯金页《古兰经》肯定就是当年原本放在巴海拉尼的那本经文,原来它被木罕买提夏带到了新疆!”
说完,黄世鹏用力捧起经文,这经文由纯金和蓝宝石制成,重量相当沉,正当黄世鹏刚把经文抱离玉石经架时,那根羊脂玉雕石柱“喀”地上升了一段,好像原本是被经文压住,而现在压在上面的力量已被释放。
王桓退后半步:“怎么了?这柱子怎么……”
唐寻安慰大家道:“也许是这经架年头太长,被沉重的经文压得下沉了。” 话刚说完,耳边传来一阵急促又细微的哗哗声,声音忽左忽右,飘忽游移。
王桓惊道:“又是这种声音!到底是什么?”
忽然听罗斯·科尔大叫:“有虫子,这里全是虫子!”几人回头看去,见从一堆财宝箱子缝隙中爬出无数只黑色甲虫,这些甲虫有火柴盒大小,个个油光锃亮,头前顶着两只尖螯向众人冲来。
这回大伙都清醒了,忙不迭的左躲右闪,可更多的甲虫从各个角落爬出迅速聚集,形成了一片黑色地毯向众人压来,大家吓得大叫,史京、查拉潘拔出手枪开火,可子弹打在甲虫堆里只射死寥寥数只,根本于事无补。黄世鹏连忙放下经书,唐寻拉着他大喊:“快离开这里!”大家跑到通道前,争先恐后地朝低矮石梯里爬去。
甲虫们跑的不比人慢,转眼间就逼近大家,史京连忙掏出一枚催泪瓦斯弹,拉开拉环横放在地上,喷嘴顿时呼呼喷出大量压缩瓦斯白色气体,形成了一道气体墙。这种气体里混有高浓度的苯氯乙酮和邻氯苯亚甲基丙二腈,无论对人或动物都有强烈的刺激作用,那些甲虫显然也受不了,都纷纷朝后退去,几次欲爬上前又都退回。
史京大叫:“大家快跑,瓦斯弹挺不了多久!”这些人哪里还用教,都跑得比兔子还快,就连动作最笨的秦越身手也明显快了许多,大家手脚并用在阶梯通道里爬行,耳边都是大江、大海和罗斯·科尔等人的叫声:“快点爬,你的脚都踩到我头上了!”“往右边点儿,给我让出一条道来,快!”“谁他妈的踢我脑袋……”
爬过这段平行通道后改为向下的楼梯,速度就加快了许多,大伙连滚带爬又回到有着45扇门的木罕买提夏大拱拜,查拉潘气喘吁吁的问:“能不能把这扇门给堵上?”环顾四周却找不到可用之物,
唐寻叫道:“别找了,快跳到外面大拱拜的石桥缺口对面去!我想那些甲虫总不会跳远吧?”
这下大家都恍悟,各举强光手电出了大拱拜正门开始逃向对面的缺口。查拉潘冲在最前面,他边跑边喊:“大家注意脚下的显形粉,别踩到机关!”
可现在这紧急时刻,又有几人能想到这一点?尤其是大江大海兄弟俩,论逃跑比兔子都快,一转眼就冲到史京身前,根本不顾脚下还有什么机关可躲,忽听“呛啷”一声,不知哪个踩到了机关,一排精钢尖刺探出,幸好没人身置其上,否则就成了穿肉串,而唐寻刚好飞奔到尖刺面前,他大惊失色想急刹车可来不及了,身体不由自主地扑倒,这时身后的史京伸出右手抓住他脖领一把揪回。
唐寻急出了冷汗,也来不及道谢,抬腿跨过尖刺继续跑。后面黄世鹏因为脚上有伤跑不快,他连连喊道:“大江大海,唐寻,快来扶我一下!”
紧急时刻方能看出一个人的本质,大江和大海此时早把其它一切都抛于脑后,只顾自己逃命,压根就没理他这份胡子。黄世鹏摔了个跟头,急得直拍石板:“快来扶我一把啊!我跑不动了……”唐寻听到身后黄世鹏正在呼救,他想都没想,立刻掉头去救他。刚巧史京经过,两人一齐扶着黄世鹏前进,就这么缓了一缓,身后的甲虫如潮水般涌上,两人暗叫不妙,如果继续带着黄世鹏跑肯定会被甲虫追上。
这时史京又掏出一只瓦斯弹拉开锁环,将喷口对着身后边跑边喷,甲虫们被白色气体喷得四散退后,却不逃远,仍然不远不近的跟着。唐寻单手扶着黄世鹏,边走还得边用强光手电照着地面,注意地面上用粉笔画出的圈,漆黑的石板通道里只有强光手电的光柱来回乱晃,夹杂着杂乱的脚步声。
不多时就来到缺口处,身后哗哗声如海浪涨潮般逼近,黄世鹏本来有伤,现在心里又发虚,看到黑洞洞的缺口,双腿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颤,说什么也不敢再跳。查拉潘站在对面踩住石板边缘的机关大叫:“快跳过来,我接着你们!”
黄世鹏急得险些跪倒,唐寻回头一照,黑压压的甲虫居然离自己只有几米距离,吓得他狂喊:“甲虫追上来了,快跳啊!”这时史京手中的瓦斯弹已然失效,甲虫立刻又狂涌上来。史京也不等黄世鹏回话,探右臂一揽将他腰夹在腋下,双腿运劲“呼”的飞身跳到石板对面,其敏捷程度竟不次于空身跳跃。随后唐寻也纵了过去被查拉潘稳稳接住,身后的甲虫群涌,一时间停不下来,纷纷从缺口掉入深坑,剩下的都挤挤挨挨地被缺口堵住。
过了这道鬼门关,大家都松了口气,跑回到四尊玉石雕像的石厅中。大江、大海和罗斯·科尔等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呼喘气,心脏差点都蹦到喉咙外面。
史京站在门口用手电照着,回头说:“甲虫没追过来,我们安全了!”罗斯·科尔带着哭腔说:“那是一群什么虫子?我最……最讨厌这种恶心的虫子!”
黄世鹏经过一阵急跑,脚上的伤口有点裂开渗血,唐寻刚要帮他脱鞋上药,忽听大海颤抖地大喊:“虫子!虫子又来了!”还没等别人明白是什么回事,他已经跳起来夺路狂奔。
此时急促的哗哗声又开始响起,从墙角那些圆孔中又迅速爬出无数的黑甲虫,大家吓得魂飞魄散,唐寻一把扶起黄世鹏架着就跑,当众人拐过一道弯时,甲虫已经追了上来,秦越刚才泄了口气,现在早就跑不动了,几十只甲虫顺势爬上他的右腿,扬尖螯就钻他的肉。
秦越疼得大叫“救命啊,救命……”史京见再不施救秦越就得活活被甲虫淹没,他掏出最后一只瓦斯弹扯开拉环,将压缩气体没头没脑的喷向秦越右腿,那些甲虫几百年间从没遇到过这种瓦斯气,又吓得纷纷从秦越身上跳下退开,史京把瓦斯弹横在甬道墙边,依靠喷出的白色气体拦住甲虫来路。压缩气体慢慢减弱,一些甲虫甚至穿过瓦斯气墙冲出来,史京单手开枪射击,架着已经吓得半死的秦越死命逃跑。
众人顺甬道一路跑出陵墓大门,刺眼的阳光像千万支箭直扎眼睛,热浪猛地兜头袭来,在陵墓中已经习惯了凉爽气温,忽然又回到四十几度的高温环境,大家顿觉头晕眼花、窒息烦闷,再加上一路恐惧奔跑、急火攻心,黄世鹏等三个中年人立时昏了过去。
唐寻大喘几口气,对史京大叫:“快,快到墓顶去关闭机关!”史京和查拉潘各自纵身跳上墓顶去扳神鸟石像,这时陵墓里哗哗声大作,无数甲虫已经快要冲出墓门。这时轧轧声响起,陵墓石门开始从两侧缓缓合龙,唐寻、罗斯·科尔和跳下来的史京查拉潘四把手枪一齐开火,爬在最前面的一小群甲虫被打得四处分散,石门越关越小,等到只剩不到半尺缝隙时,一只最大的甲虫居然首先窜出了墓门。
这时石门砰地关严,那只甲虫似乎也发现同伴怎么没跟出来,自己是孤家寡人,它吱吱叫着扬了扬尖螯,扭头就往回跑。查拉潘举枪说:“你也有害怕的时候?”抬手就是一枪,他枪法极准,子弹正击中甲虫后背,打了个稀巴烂。
这时,车队那边的曼丽、姜武和法瑞尔等听到枪声也赶来,见大家都瘫坐在地、十分狼狈,曼丽连忙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刚才为什么要开枪?”
黄世鹏、王桓和秦越三人还在昏迷中,唐寻勉强站起来对曼丽道:“先……先上车再说!”大家抬着三位昏迷者回到车上,曼丽抬腕一看表,时间不长不短,刚好过了60分钟,就好像事先安排好似的。
大家上了车先稳稳神,然后立刻点火发动,似乎还怕那些甲虫能破石门而出。
首车的黄世鹏还在昏迷,因此曼丽的车临时充当领队,她拿起GPS定位仪皱了皱眉,说:“我对新疆地图不了解,现在我们应该朝哪个方向走?”
大家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全都摇摇头。曼丽知道史京和查拉潘没来过新疆,大江大海兄弟俩就不用说了,全是粗人,那罗斯·科尔更没来过,于是只好把目光投向唐寻。
唐寻知道这时候他的任务艰巨了,于是接过定位仪,仔细回想了一下:“我记得黄教授说过,我们要去的目的地是鄯善县郊,现在车队的位置在哈密以北,离鄯善县约四百公里,就是屏幕上这个红点,也就是说,我们应该向北以一百公里的时速前进,现在是下午三点,我们应该能在晚七点天黑之前到达鄯善县。”
曼丽微笑着,满意地点点头,对唐寻说:“看来我这个妹夫还算不错,这样吧,让秦越到第四辆车上和罗斯·科尔对调,罗斯·科尔上第三辆车,你上我的车和我一起当车队指挥。”
唐寻笑了:“我可不敢当什么指挥,顶多就是个临时管家。”
人员调换过后,车队开始按唐寻的指挥向北全速行驶。曼丽问唐寻刚发生的事,唐寻简要讲了一遍,曼丽在惊叹之余也表现出很不满意,并告诫下次不要再节外生枝。
十几分钟之后王桓和秦越都悠悠醒转,大江和罗斯·科尔将湿毛巾给两人脑门贴上用来降温,两人有点中暑症状,还好不太严重。而黄世鹏的情况则不太妙,查拉潘摸他额头有些热,用测物计量,体温为38度,可能是刚才一冷一热、急火攻心,有点发低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