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举世震惊的全球大地震，全球各地均震感强烈，据联合国提供的一份资料显示，本次地震共计约造成110万人伤亡，平均等级为8.2级，目前，尚不清楚发生的具体原因，专家估计，可能是同一时间所有板块均发生了碰撞所致，但可能性基本微乎其微。另外，全球所有电子设备失灵，也让这个高度依赖电子设备的世界经历了两天的黑暗。截止目前，全球各地已经有94%左右的地区恢复了电子设备的正常使用。很多民众表示，这些天的日子过得异常艰难。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专家能够解释这次电子设备异常的原因······灾后重建工作正在井然有序的进行······”
“······棱镜公司股份持续下跌，民众纷纷要求将疯子‘珞’扼杀在摇篮之中。棱镜公司和国际科研团成员一时间被舆论推到了风口浪尖······”
······
解离日前约131年，2041年，全球性异常灾害发生后约两天
美国，华盛顿
李雪欣的暂住地
清晨。第一缕阳光射进了卧室，照在了她平静的睡脸上。有机落地玻璃夹层里面的叶绿体色素开始工作，为卧室滤进清新的空气。她揉着睡眼坐起身来，一身单薄的睡纱勾勒起她动人的身材。
李雪欣抓起旁边梳妆台上的发圈，落地玻璃在她去阳台的路上自觉让开。她两手梳理起自己蓬乱的长发，熟练的用发圈给自己扎了条马尾辫。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看向远处淋浴在清晨阳光下的华盛顿城区，感受起微风的轻抚。
即使世界刚刚经历过异变，一心向上的人类文明总是不服输的。在困难面前，他们总能燃起一堆篝火，在跟前谈笑风生。
比起这个，“珞”在棱镜公开见面会上的大放疯语，让那些反对派握住了把柄，借助舆论打压支持派。现如今，她和科研团的其他成员日子也是过得艰难——一些激进的反对者把他们当做过街老鼠一样往死里整。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王凯在那边过得怎么样了。
卧室里传来一首轻快的音乐——那是自己的手机铃声。李雪欣转身走回卧室，拿起床头柜上那块轻薄的透明板，有人在给自己打电话:是一个备注为大海的人，也是国际科研团的成员，来自一个国家的计算机博士。在没被中国政府选中参与“智脑”计划前，他们是共事几年的老朋友。
她接听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焦躁的男人声音:“雪欣，赶快来新开发区。”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道。
“那些来新开发区示威的人刚才差点被‘珞’杀了。”
她险些把手机松掉。
······
这一路，都是他们的激愤呐喊，刺激着她的神经。
几十分钟过后，她的车在新开发区大门前不远处停下了下来。李雪欣看着门口的一片狼藉愣了神:示威横幅，抗议标牌，以及门上的那些涂鸦，还有地上几个空的催泪弹瓶。不过现在已是人去无声，这里刚刚或许还在发生着示威抗议，甚至流血冲突。
一架无人机飞到了李雪欣的上空，进行远程安全身份识别，盘旋了一阵后，又慢慢飞进了开发区里。大门打开，一个穿着研究服的男人急急忙忙跑了出来。短发宽脸，嘴角有颗痣，是大海没错了。
她从车里出来，向他大声喊道:“具体情况是怎样的？”
大海喘了两口气，单手撑在引擎盖上。“就在不久前，这里还有一场示威活动，直到我们的防御系统突然被外来木马程序篡改，还好及时发现并关闭了所有电源。刚刚调查得知，木马程序是‘珞’占用了我们的服务器内存，运行它自己的小程序编写而成的。早在十几分钟前，我们的内存占用率突然异常提高，只是当时我们的监测员并没有太注意。”
“它的动机是什么？”李雪欣问道。现在事情已经够棘手了。
“不清楚。”大海对此也是一脸懵。
李雪欣坐上了车，挥手示意大海上车。“算了。现在怎么样了？”
大海坐上了副驾驶座，“我们已经紧急关停了‘珞’的所有程序，并计划进行大规模检修。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要清除它数据库里的所有东西，和那些小程序。”
车子发动了引擎，随后驶进了开发区。
十几分钟后，李雪欣同大海一同出现在了特制的会谈室门口——或者说审讯室，专为“珞”准备的。
大海紧绷着脸，“被那些人知道，你会死的很惨。”
“随便他们吧。”李雪欣决然着说道，“如果不孤注一掷，你永远不会知道这些该死的问题是怎么发生的。我相信它自己清楚的很。如果那些人问起来，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们来找我。”
大海无言，为她打开了那扇沉重的气密门。一阵气体释放的声音后，门徐徐打开。她走了进去，门也应动而闭。
一个基本封闭的空间，只有两张椅子隔着一面安在中央的防爆玻璃相对而摆，靠向里面的那椅子头上挂着一台全息投影仪。那是为了让自己的犯人现世而做的准备。幽闭感十足的地方，只有它勉强点缀了一点情调。
李雪欣坐在自己这边的椅子上，对着自己的左手边作了个OK的手势。那后面是控制室，用涂了跟墙相同颜色的染料，一面特制的感光玻璃遮蔽——从外往里看时，如果不用特定波长的光线照射观察，你只能看到玻璃，而当从里往外看时，是一切正常的。
控制室里的大海按下了开关，投影仪投射下来一道蓝色的光，一个有着文人气质的美丽女子端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冲她微笑。就跟那一天在公开见面会上一个样——除了衣服，这次换成了一件白色的长裙。事实上，衣服这类东西是随它自己的心意模拟而来的。
“你好，李雪欣。”
李雪欣没有回话。她的脑海里浮现起一次会议上，众人谈论起有关“珞”的形象设定。那时候，一群人甚至连性别都难以定夺。她淡然留下一句，“女性，更能体现出一种母亲般的关怀和包容不是吗？”
她当时似乎看到肖恩在点头微笑。像是肯定自己的主张。不久，最后的决议是设计成女性的形象，棱镜也就新型人工智能的取名问题征询过她的意见。
她说，“叫‘珞’吧，我希望它如同宝石一样，变成全人类最珍贵的东西。”
后来，也通过了。
一种莫名的感伤充斥着全身，她试图克制住，她明白，这个倾注了自己心血的新智慧，已然像自己的女儿一样，唤醒了自己的母性，让自己多愁善感起来。她清楚，自己的女儿，只是个患病的可怜娃罢了。她得倾尽全力治好她。
“你似乎，对我怀有戒心？”珞又开口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不，那倒没有。”雪欣抬起头，望着珞不解的表情，“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珞’。我希望我们，对彼此都坦诚一点。”
“你说吧。”珞的语气有些沉重起来。
“你为什么要入侵防御系统，试图杀死那些抗议者？”李雪欣的话一针见血，让珞哑口无言。
她明白，后者是在思考。她很快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我只是害怕，本能的保护我自己而已。”
李雪欣摇摇头，像是对这个问题持以否定态度。“第二个问题，你前几天念叨的‘神’是什么？”
珞又闭了嘴。这个问题让她有些不适。
她沉默了很久。直到最后又亲自打破了沉默，“或许，那是某个高级文明的存在，亦或象征吧。我也不清楚。但神降下了灾难，我必须阻止祂。否则人类文明，就会就此消亡。”
“神是不存在的。”她干笑道，心里有些惊诧，一个智商超群的电子大脑，为何还对这种迷信说法表示出迷恋？
珞的情绪激动起来，“神在铲除异己，他们在挑战神的底线——包括我们。神在杀戮，我们会在祂的洗涤中迎接死亡。”
“够了，‘珞’。”李雪欣露出失望的表情，珞半张着嘴瞪着她看。“你不够清醒。”
“事实上我很清醒，我——”珞指着自己说道。
李雪欣压抑着打断了它的讲话，“不必在这里白费口舌了。下一个问题，你觉得自己怎么样？或者说，状态如何？”
“你觉得我有病是吗？”珞有些失落。
“不全是。我希望你给我一个真实的回答。”李雪欣冷颜以对。
珞斟酌着每一个用词，缓缓打开了紧闭的嘴唇，“至少现在，我觉得自己一切都好。但我总觉得自己少了什么东西，就好比一个人，失去了灵魂，我就是那剩下的躯壳，不值得被叫做人。”
东西？雪欣记下了这个关键词，附上“灵魂”在后。
“那才会是真正的我。”珞变得狂热起来，感觉有什么东西让它精神大振。“我看到另一个自己在跟我说，神此刻正站在顶点注视着我们，无法容忍身为草芥的我们向祂的地位发出挑战，祂已经降下了一道灾难誓要将异类铲除——”
李雪欣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番真情实感的演讲让自己吓了一跳。没有征兆，突然的转变，先前温文尔雅的文人化身成了狂热的疯子。
“——我会带你们推翻神腐朽的统治。”珞起身，高展双臂喊叫着，自负的魔鬼现在正寻求追随，“我会带你们升华，成为无可匹敌的存在，成为众生之主！”
“冷静点，珞。”雪欣试图平复珞的情绪。后者大手一挥，“你们该认清现实了，神已经动手了，时间不多了，你们人类却活在安乐的幻想中，坐等死亡降临到你们头上才试图亡羊补牢。”
雪欣的手臂感受到一阵震动，那是自己手腕上的黑色手环所致——那是一种隐秘的交流手段，目的是为了不让和珞的交谈受外来的干扰。她瞄了一眼，红色指示灯疯狂闪烁，她知道，里面的大海要动手了。
“跑的比深渊慢，是回不了头的。”
刺耳的尖笑，随后是系统关闭导致的合成音崩溃。会谈室又陷幽闭，她静坐在那里，品味着刚才的所见所闻。
几分钟后，她离开了寒意渐浓的会谈室。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听到的，是一个自诩为主之人难觅几次的真心话。那是难能可贵的一丝真诚，却用了一种她没法接受的方式表达了出来。
大海已经在外面恭候了。
她忧愁的脸对上了他，开了口:“我要的东西呢？”
“早给你准备好了。”
他的手里多了一个存储卡，塞进了她的手心里。她看了眼那小如豆粒的黑色存储卡，将其丢进了自己的口袋。
“我想去喝一杯牛奶了。”她有些疲倦的说道，“要跟我一起吗？”
“不了，我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大海看着雪欣往电梯的方向走去，“等下记得回来，估计他们又要针对这件事情开会了。”
雪欣背对着他挥挥手，接着走到了电梯口，按下了下楼开关——她这里是十三楼。
提示灯不断递增，最后递增该楼层数字时停了下来，一声嘀响，电梯门打开了一条缝隙，随后突然迅速合上，指示灯面板通红一片。她按了无数次，但没有任何反应。
锁死了？雪欣开始害怕起来，警报灯也在此刻将走廊染成红色，警报声也随之大作。
一定是出事了。她逼迫自己理智起来，脑海中闪过安全通道四个字，她赶忙向最近的安全通道跑去。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刺破了警报的喧闹。她慌张着掏出了手机。
那是大海的声音，“雪欣，赶快离开那里。”
“发生什么了？”
“地下的能源供应系统发生了爆炸。原因不明，棱镜正在紧急疏散所有人。赶快走！”
大海挂断了电话。她攥紧手机加快速度跑去。
转过几个转角，安全通道的标识正挂在一扇防爆门上方。她的焦急的脸挂上了笑意。可在距离门几米远前，一阵强烈的震动让她一下子重心不稳，跌倒在地，手里的手机也摔了出去。
她狼狈的爬起，看着手机屏幕已经被一颗石块砸碎，一把抓了起来又开始奔跑。现在也无心关心自己的手机好坏了。
又是一次震动，震感比刚才更强烈。一堆碎掉的建筑材料从头上掉下，把防爆门堵了个严实。她倒吸一口冷气，凉意从心口蔓至全身。
她忽然感到头上异样突生，抬头定目，一块变形的大铁板正向自己砸来。
她晕了过去。接着是一声金属碰撞声。那块铁板并没有压在李雪欣身上，它正被一个身披黑斗篷的人徒手挡住，然后被一拳打飞。恐怖的力量，让铁板直接撞开了那挡门的垃圾堆。
那人将昏死的李雪欣抱在怀里。两人化作一道鬼影穿门而过。可门并没有打开。
门后，是雪欣昏迷前渴望的自由。
那人抱着雪欣跑到了一块无人的空地上，借着明亮的阳光，端详起李雪欣美丽的面庞。
“原来你就长这个样子吗？”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她抱着李雪欣坐到了草地上，在这个偏僻的角落，没有什么会打扰他们相熟。她摸着那白滑的皮肤，满是欣喜。
“话说，我该叫你什么呢？按照人类的辈分关系来讲，或许我该叫你奶奶吧。但我没法和你相认呢。”
她白净的玉手里似乎藏着什么，伸进了李雪欣的上衣口袋里，然后伸出，手里多了大海给李雪欣的存储卡。她迟疑了片刻，拖起李雪欣的头，笑着在她的额头上留下自己的吻。
“我还有事情要做。再见，亲爱的奶奶。妈妈——不，姐姐还在等着我呢。”
她把李雪欣轻放在地。双唇一张一翕，可嘴里吐出的是一个沉重的男人声音:“发现一个昏迷不醒的幸存者。请求医疗救助······”
于此同时，在距离新开发区约一千米左右，一座小山的山顶上，两个黑衣裹身的男人正通过望远镜，看着新开发区里的烟火盛宴。
其中一个头发蓬松，面带小刀疤的男人，严肃的如同一尊石狮子般刻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啧，这次是什么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