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小时后,崎玉
艾迪一行人来到了那个名不见扬的小县城,找了个旅馆下榻。小林知祝在把他们送到那里后又连忙赶回基地,他想同分部尽快取得联系,请求必要的支援。临走时,他特意提醒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怕引起实验基地那边注意,自己会在忙完这一阵后赶过来帮忙的。
但艾迪却不是擅长等待时机的人。叫他在旅店呆着只能浑身难受,还有点冷,不如出去打探一下情况,得到更多的线索。闲不住的他次日一大早叫上托比一同出了旅店门,去找当地人问问野猪峰的情况。
问了几个当地人,他们有的面露难色,摆摆手慌忙走开,有的则直接硬气回怼一句不知道便匆匆离去。仿佛艾迪两个成了瘟神一样的存在,晦气不已。
他们走到了一个僻远的十字路口,左手边通往繁华的旧闹市区,右手边则是县中心,他们从后面的新开发区散步到了这里。
“还真奇怪了。”托比在一根废弃不用的电线杆下站住,一辆货车从他们面前飘过。“当地人好像很怕野猪峰,刚才那个老头说什么我们去是找死,莫名其妙。”
艾迪默不作声翻了下白眼,看着不远处的红绿灯倒计时——红灯即将变成绿灯。
野猪峰,似乎成了当地人禁忌的词。背后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出现在了艾迪的视线。她弓着腰,穿着厚实的羽绒服,拄着拐杖走到了斑马线跟前,静候绿灯亮起,同时挂着浅笑。
在绿灯亮起,老人刚打算伸脚出去,艾迪躬身上前,露出亲切的笑容:“老人家,我来扶你。”
这并不是艾迪心血来潮,而是他本能想帮扶老人,也包含自己想套点情报的私利在内。
老人只是笑着摇摇头,“不必了,年轻人,我看你是嫌我们老人家不行吧?”
“这······”艾迪一时语塞,僵在了那里。真没想到,老妇人还挺要强的。
不过说起来,老年群体也有变小的趋势。近几年,各国医学条件日益精进,不能说让人得到永生,但至少能延长人体衰老的时间,加上合理的人口管控,老年人的数量不断减少。现在,一个人可以活两三百年轻而易举,但现在,没人能看到效果。
客观的说,这还得多亏棱镜平衡了全球科技水平并助其腾飞,起了很好的领头羊作用。
在艾迪还傻站在那里的时候,老妇人已经走到了马路中央,在停在斑马线前的那些司机注视下,慢慢走到了另一头。
艾迪小跑过来,跟着老妇人一同过马路,托比撇了下嘴。
“不过,还是得谢谢你,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是真诚的。”老妇人转过身看向艾迪,揉了下眼睛,“挺像的······”
“什么?”
“没什么······”老妇人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转身准备离开。艾迪慌忙叫住了她:“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你知道野猪峰怎么走吗?”
“野猪峰?”老妇人扭过脸,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对上了艾迪的眼,“年轻人,那可不是什么旅游胜地,最近世道不太平,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听口音,你们也不是本地人吧?”
“是的。”艾迪努力挽留老妇人,想从她口中获得有关野猪峰的信息,“我们是一个野营俱乐部的成员,最近我们打算去野猪峰上面野营几天,刚刚来到这里,还没怎么熟悉环境。”
老妇人摇摇头,“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上去呢?”
“我们打算明天上山。”艾迪圆慌脸不红,心不跳。
老妇人微笑,露出浅浅的酒窝,“那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请你们吃顿晚饭吗?”
······
老妇人的房子还是那种20世纪常见的日式宅邸,颇有点古时的味道。老妇人盛情款待了他们,他们本想拒绝,但考虑还要了解更多野猪峰的信息,也是允诺下来。
晚餐过后,老妇人带他们来到了客厅。她打开了电灯,两人靠着门口的位置坐下,老妇人与他们对坐。就艾迪的感受而言,干净的浅色墙纸让他莫名的轻松,浅黄的榻榻米坐起来非常舒适,还有面前的檀木桌,满是岁月流逝留下的痕迹,桌上的淡茶正冒着氤氲的水汽,夹带着沁人肺腑的清香。
“那个······”艾迪迟疑着开口。介于当地人对野猪峰闭口不言的态度,他打算创造个好的话题切入点,从老妇人那里获得有关野猪峰的信息。可现在他还没想好要从何说起。
出乎艾迪意料的是,老妇人主动谈到了野猪峰:“年轻人,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野猪峰可去不得。”
“为什么?”艾迪早就想问这个问题,既然她主动提出,他自然顺水推舟。
老妇人没说话,双手捧起桌上的茶杯,呡了一口茶,“这还得从几年前说起。”
她放下茶杯,缓缓道来:“以前,这里还只是个小村庄,地处崇山峻岭之间,交通条件一直不好,很多人不愿意老在这深山中,便通通去了外面的大城市打拼,其中多数是年轻人。劳动力不足,加上交通不便,这里的发展一直跟不上外面,因此也成了附近有名的贫困县,当时甚至大街上都是十多个可怜人在要饭。即使后来政府扶持了我们,改善了我们的生活,但也只是杯水车薪。那时候出门,还得担心有没有打劫的。”
艾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虽然表面上,棱镜的出现,使世界各地的贫富差距逐渐缩小,有的穷苦国家也因棱镜带来的商机而富强起来,但实际上,在许多人们不会刻意关注的角落,这些类似的贫民窟至今依然存在,随之而来的便是藏在国家光鲜下的暴力犯罪。
“这样的情况直到最近这几年勉强有了点改善。不过有那么一天,好像是四年前吧,棱镜的人来到了这里,想在我们这里找一批人去为他们干活,报酬丰厚。那些可怜的人听到这话,眼睛都发红了,个个都想争着去,想去混一顿好饭。最后可能······跟着走了有一两百个人吧······”
老妇人本还想说什么,外面的过道传来敲门的声响,被打断了的老妇人起身前去大门处。聚精会神听着的艾迪颔首,戳了戳旁边的托比,细语道:“怎么又谈到棱镜了?”
托比摇摇头,喝起了茶,那眼神似乎透露着他也不清楚。
虽然两人对棱镜都有意见,但在老妇人的话没说完之前,还是不能把棱镜与当地人对野猪峰的避讳牵到一起。
而在两人的身后,传来老妇人和一个男人的声音:
“阿婆,好久没来看您了。”
“我也好久没看到你了,阿诚。这些日子去哪里了?”
“我去了外面做生意,虽然算不上富裕,但生活质量至少比以前高了。”
“是么······”
听着脚步声临近,艾迪回过头,一个仪容憨厚,衣冠整洁的平头男人正扶着老妇人走进客厅。看到艾迪这两个陌生人时,男人的笑脸垮下了半分。
“阿婆,这两位······”
“哦,他们啊,我请来的客人。”老妇人依然呵呵的笑着,“我的记性有时候真的不好,忘了我请了客人。”
男人看到她和蔼的笑脸他也没过多计较,慢慢扶着她坐到艾迪他们的对面。
两人笑着点头。艾迪伸出了手,“你好,尊姓大名?”
“叫我阿诚就好。”男人礼貌的笑道,“既然是阿婆的客人,也就是我的朋友,不必这么拘谨。”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自己敬重的阿婆,“既然您这里有客人,我也就不麻烦您了。”
阿诚准备起身离开,却被老妇人挽住:“既然都来了,还是喝杯茶再走吧。”
思索片刻,阿诚木然点点头:“好吧。”
阿诚在老妇人旁边坐下,艾迪忽然开口:“冒昧问一下,你知道野猪峰吗?”
阿诚闻言色变,“野猪峰?你们问这个干嘛?”
“实际上,我们是一个野营俱乐部的成员,这几天打算上野猪峰去野营。”艾迪又把这个合理的理由搬了出来。
“我劝你们一句。”阿诚用命令似的口气说道,“别上那座山,否则你们······”
老妇人为阿诚泡了杯茶,端到了阿诚的面前,也打断了阿诚的话。后者笑谢接过,品起了茶,着实吊起了艾迪的胃口。
“话说,年轻人。”老妇人摩挲着精致的陶瓷茶杯。“我们刚刚说到哪里来着?”
“你刚刚说到四年前的事情。”艾迪提醒道。他没看到旁边的阿诚瞳孔一缩。
“四年前······想起来了。”老妇人笑了一声,“那之后,那些人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没了任何消息。原来住在我们隔壁那条巷子里的那个孩子,当时就是跟着他们去了,却没有一点消息。如果没记错的话······”
“不,您没记错,阿婆。”阿诚沉声道。“那还是我小时候的玩伴。”
艾迪皱起了眉。看样子这个男人也知道的不少啊。
“还是让我来给你们说一说吧。希望你们听我的话能早点回家,别想什么该死的野猪峰了。”阿诚挺直了腰板,听这话的语气,似乎他也是鼓起了勇气。
他接着老妇人的话继续说道:“在他们没了消息的时候,我们很多人都不知道,或者说完全没有关注他们的生死。因为他们很多都是无家可归,在街边乞讨的家伙,没有人关心他们,注意他们。除了他。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寻找他的下落,直到三年前。”
阿诚又喝了一口茶,“当时有个人晚上跑到警察那里,说自己在野猪峰山脚下听到一阵怪声,还有十多个人影在树林里晃,想让警察去看看。那些警察,闻到他身上一股浓烈的酒气,以为是他喝醉酒说的胡话,可那人跟他们死缠烂打,为了把这人打发走,也只能让他带路去看看情况。
“等他们到了那里,没见那人说的东西,嘲笑了一番。本来事情该结束了,奈何临走之际,警察们也听到了山上传来一阵怪声,还有两声枪响。这下他们有点慌了,赶忙又多叫了些人,还让个熟悉山里情况的人带路,上山察看情况。
“后来,多了两个人在山脚下看热闹,紧接着,一群人围在山脚下等着八卦热点。可他们很快说不出来话了。那些人全都平安无事的回来,却满是惊恐之色,仿佛见了鬼一样,去附近的诊所借了几副担架,又匆匆上山。再下来的时候,担着几个满是伤痕的人,还有一个半边脸被啃得露出骨头的——”
说到这里,男人的喉咙发抖,“那便是我的朋友啊!”
听完阿诚娓娓道来的故事,他们一时说不出来话。前者咬紧牙关硬憋,看起来还很激动。
“你怎么知道那是你的朋友?”艾迪诧异的开口询问。
“我当时在现场。我们从小玩到大,我记得他的左手臂上有块胎记,那还是他还在的时候跟我提起,给我看的。”阿诚有些激动的说不清话,但还是在努力克制情绪。当然艾迪也听出来,明白自己有些失言了。
“他本来可以活的好好的。”阿诚呢喃着,“如果不是棱镜要身体健康的人,自己当时因为跛腿被淘汰了,最后一个名额也不会被他抢到······”
“阿诚。”老妇人依然笑容满面,但也有几分感伤,“人死不能复生。”
“是啊······”阿诚摸了下鼻子,“但是每想到我和他在那一天的谈笑会是最后一面,还是有些难过的。”
“等等。”托比问道,“刚刚不是说到棱镜招工吗?怎么这些被招募的工人会突然出现在山里?还有你的腿······”
一旁的艾迪隐隐猜到几分:肯定跟那个神秘的实验基地有关了。不过他进来的时候,两只腿看起来也是好好的啊。
“我去城里打工,顺便治好了我的腿。”阿诚的语气平静下来,同时给出了解释,“不过那已经是他出事后的事情了。那天过后,县里就多了鬼怪出没的传言,说是以前死在山里的那些冤魂想找那些害死自己的人复仇,除此之外还有一堆鬼话。这件事情警察也调查过,不过却不了了之。”
“为什么?”艾迪好奇起来,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能平息下来,还查不出结果,着实让他感到奇怪。
“这个问题我去找我在这里当警察的叔问过了,他当时也是事情的经历者。”阿诚一杯茶下肚,继续说道:“他们去跟棱镜那边核实过,那些工人确实在他们那里工作过一段时间,不过有几个工人自己辞职了,其中就有我的朋友,他们还提供了一系列证明。由于证据不足,并且棱镜自己证明此事与他们无关,便以意外结案。”
“太草率了。”托比点评道。不过他们都很清楚,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棱镜参与了这件事,或者说找不到罪证,棱镜自然能相安无事。当然,也不排除伪证的可能性,但时间久远,现在难以查清真实与否。
“我叔当时还给我说了他当时看到的一切。”阿诚语重心长的说道,“他们上山后有十几分钟吧,走在一片小树林里,他们看到了几个人影晃动,还听到了野兽一样的嘶吼声,辨认不出来。但他们壮着胆子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几个**着身子,伤痕累累的人昏迷不醒,以及躺在中间的我的朋友,我叔还说看到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差点没把他的晚饭吐出来。”
“怎么感觉像是那几个人在吃你的朋友呢?”托比眨巴着眼。眼里似乎多出了一群人啃食人肉的画面。那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谁知道呢?”阿诚摇起苦闷的脸,“最后还是我去认领我的朋友,在这里的停尸房。那些警察告诉我他的死因是失血过多,并且抢救不及时。我让叔带着他去了好点的殡仪馆。作为一个朋友,我只能做这些了。”
“那些人呢?”艾迪追问道。
阿诚抬起了愁眉,“他们?比我朋友好命多了。在医院醒了过来,狼吞虎咽吃了东西,警察知道后便去找他们了解情况。可更怪的事情就这么来了······”
“更怪的事情?”艾迪略一皱眉,好奇心完全被打开的他巴不得知道更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