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每个愿望的实现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若你想得到一样东西，必须要失去你在意的某样东西，这就是代价。
“什么东西？”我问她，我会失去什么。
“死亡。”她仿佛在笑。
“我不怕死。”我斩钉截铁道。
“不，我是说，死亡的权利。”
“什么意思？”
“予你永生，这就是你逃离的代价。”
永生？
我满身是汗地醒来，入目仍是黑暗，浑身酸痛，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可是任我怎么努力去回想梦境中的场景和内容，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空气里隐隐约约有一股麦片粥的味道，是隔壁传来的。
隔壁的人在做早餐。
天亮了，该上班了。
又是元气满满，不，枯燥乏味的一天。
我租的这个公寓离我的公司很近，步行不过十分钟，大多是年轻的上班族，其中也不乏生活拮据的小家庭。
我隔壁是一家三口。这家人应该很喜欢吃麦片粥吧，一周有三个早上能闻到麦片的味道，周一，周三，周六。
昨天是周二，今天是周三。
我的窗帘挂了三层，一层白纱一层帆布一层遮阳布，这麦片的味道隔着三层都能透进来。
我赤脚下床，摸黑走了两步就到了窗边，拉开了三层窗帘。
虽然窗户被墙挡了一半，但是还是有一半窗户的光透进来。
长时间处于黑暗的眼睛暂时受不了外面的光，我条件反射地眯起了眼。
同时，麦片粥的味道更浓烈了，还夹杂着一股奶香味。
隔壁夫妇俩也在附近的写字楼上班，但经常加班到很晚，一个月会有那么一两天会在回家的路上碰面，就是我加班的那几天。
基本上工作日都是十点半左右才听到他们落锁的声音。
接近十一点钟，我总能听到妈妈训女儿的声音，估计是作业没写好之类的。
有时候我甚至会伴着这声音入睡。不止晚上，早上醒来，我都会听见那个女人的声音：
“怎么刷牙的，刷个牙都要那么久。”
“怎么教你的……”
简直如魔音贯耳。
我去拿窗边桌上的手机，指纹解锁后显示屏上显示的时间：
06：05
才六点钟。
昨夜我专门记录了我服药时间，差不多就是我入睡的时间，昨天的23：49。
到现在左右不过六个小时，那个女孩肯定比我晚睡，如果算上午睡时间，满打满算也才七个小时不过八个小时。
那么小的孩子，一天才睡七个小时，身体吃得消吗？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随即将窗帘全部拉开。
至于我是不是可怜那个小女孩未有定论，但这个小女孩让我感到奇怪，当她和她父母一起时，见到我她会乖乖地垂眉弯腰软糯糯地喊“姐姐好”，但是若是独自一人见到我，她却会躲着我，眼神里闪着一丝不明的光。
思及不解之处，我却没有去深究，给电烧水壶灌满自来水插上电我就进了洗手间洗漱。
昨天跟夏怡视频聊天，我说一辈子就想像这样一天一天这样过，夏怡说我不求上进，说我混日子。
曾经夏怡眼睁睁看着也是见过那个爱争第一的我，也见证了我逐渐变得黯淡的整个过程，却始终改变不了我。
我的人生里，她是旁观者，我是局中人。
我不是很懂花花草草，但是昨晚叶子变成黄褐色的那棵盆栽，现在又变成黑褐色了。
我一杯子自来水倒在它的土里：“我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得好你呢，你也太不幸了，被夏怡挑中送给我。”
现在我还好，记得还有这一盆东西，也不知道哪一天我病的昏昏沉沉的时候，就忘了给它浇水。
上大学的时候夏怡来看我，送我一条漂亮的小金鱼，用只有普通杯子大小鱼缸放在寝室桌面养着，桌面堆着一堆东西，这鱼缸不小心被挡住了，经常三两天忘记给鱼食，后来我整整一个星期忘记给它喂食，过了一段时间我才发现，水已经混浊，可怜它早就反着肚子浮在水面上，鱼眼仍瞪老大。
对了，鱼是不会闭眼睛的。
发现它死的那几天我经历了很多事情，拿着那个杯子大的鱼缸去卫生间倒的时候我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也不知道是因为我害了一条生命，还是因为自己受的委屈。
我跟夏怡说鱼死了，她跟我说没关系，但是我很内疚，内疚了很久很久。
每次经过那些金鱼店的时候，我都会多看两眼玻璃缸里那些五彩斑斓的小鱼，但只是看两眼就走了。
从小到大，只要是我养过的东西，就没一个活得长久的。
就着开水泡的牛奶，我吃了昨天晚上剩的面包。
夏怡发微信给我：我知道这个时候你应该醒了，不许不吃早餐。
我：刚吃饱。
夏怡：吃的什么啊？又是面包？
我没回答等于默认，反问她：你起床了没？
夏怡：没，还躺着呢，想再瘫会。
隔了一会她又发了条蛮长的语音。
“明天不许吃面包了，不管你去早餐店还是自己煮，吃点别的，我严重怀疑你吃的面包又是昨晚剩的，明天早上拍照发给我。”
虽说是我人生旁观者，但她是最了解我的人，人们总喜欢称我们俩这样的关系为：好闺蜜。
我知道这时候楼下的早餐店应该早已座无虚席，会有热腾腾的豆浆油条，会有热锅中翻滚的各式料粥，会有大漏勺盛着面条在热汤里烫好捞出，有蒸屉里一笼一笼的饺子包点，而我昨天去过的面包店也会有新鲜出炉的西式面包。
有人双手隔着手套捂着刚烤好的红薯用来暖手，或者吃着刚买的烤热狗，或者有人在路上互相交谈，一开口就会哈出一团白气，然后又很快消失掉。
这热热闹闹的场景，是他们眼里的太平盛世，他们乐于其中，我却偏不喜这热闹。
逃离热闹的代价，就是要承受一个人的孤独。
我还蛮享受这孤独的。
选择在一座热闹的城市享受孤独，我怕不是在开玩笑。
为什么是这里，他们问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