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年前一场圣战,域外大能陨落无数;休养生息十万年,满目疮痍上重新抽枝发芽,终于像是深吸了一口气的巨兽一般,重新孕育出这繁盛的璀璨星火。
域外如今共有三尊,其中两人均在栖都,却也有各自的势力;闲尊无意权势,潇洒随性,更喜欢伪装为各种身份,融进人间烟火里体验各式人生。
桑衣先于闲尊一步赶到之前约定好的入口,凤娑已经早早等在了哪里,看到她只是微微一颌首,注意力完全集中于微微闪动的入口。
桑衣笑了笑,比起凤娑拘谨的态度她要洒脱的多。她拍了拍凤娑的肩,走到她身侧,顺手拿下她肩上沾落的一朵飞凰花。
“不用那么紧张,”桑衣冲着逐渐扩大的隧道眯了眯眼睛,估算闲尊到达的时间,加快语速,“巫七元此人虽然成名已早,但是随和洒脱,没什么架子。”
她绕到靠近入口的那一侧,双手顺势在凤娑肩上一拍,笑声扬起:“闲尊喜爱人间烟火,想来也讨厌繁文缛节。你这样恭谨,搞不好会适得其反呐。”
凤娑睨了她一眼,依旧保持着那个标准式的动作,两人互怼已经成为了多年的习惯:“他性格怎么样我不管,闲尊毕竟在你我之前成尊,算是前辈。”
“域外讲究的是品行战力,与谁先成尊有什么关系。”桑衣倚靠上飞凰花的树干,眼眸微弯,对于这件事显得兴致勃勃,“要是他战力不俗,但人品低劣,你也当他是前辈?”
凤娑嗤笑一声,对此言论的提出者嗤之以鼻:“你这个破性子,不也被外人恭恭敬敬喊一声尊主,有人对你当面破口大骂吗?先成就是先成。”
这算是什么道理?
桑衣“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要按照你这么说的话,他还该叫我一声前辈。”
“唔,有道理。”
人未至,声先到。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率先探了出来,被桑衣适时的牵握了一下,将人扶引出来。
他衣饰简单,是随处可见的款式;亚麻色的头发不算短,却只编去一边,任由左侧发丝垂落遮掩了颇为深邃的一双眼眸。
笑意沉沉。
桑衣优雅的行了个礼,绰落又大气。长眉一挑,同样潇洒,两人倒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巫七元偏头,道:“前辈?”
凤娑:“……”
桑衣:“哎,免礼。”
凤娑:“!!!”
天色微曜,飞凰花影在尚未散尽的夜色中缱绻。老树盘根,虬枝四散,几乎遮蔽了入目的半数天空。
树下桑衣倚着树干,漫不经心地捻着自己的发梢。安静的身后传来脚步踩在落花上的细碎声响。
桑衣闻声抬了抬眼睑,懒洋洋的抻了个懒腰,就着这个姿势看向来者。
一夜休整过后,巫七元显得精神不少。
长距离传送或多或少的会对身体产生影响,在进行高强度的行动之前最好还是进行体能的修复。巫七元瞒着外界在对外宣称的时间之前来到栖都,为的就是在这次盛会结束后的混乱之前,最后再与桑衣探一次裂隙。
“来的挺早。”巫七元溜溜达达地走过来,笑出一口整齐的牙。衣服依旧是昨日那一身,不过头发却有些乱了——大概是昨晚睡下弄得,今早闭着眼爬起来,连重新打理一下的想法都没有——能看出来也是个不拿自己外表当回事的家伙。
桑衣对他的形象问题早就习惯性免疫,她看起来已经在原地呆了挺久,也没有烦躁的表情,只是扬了扬下巴:“还得等一会儿,还有些事情要跟凤娑交接一下。”
巫七元跟着“唔”了一声,四处看看没有发现什么再给他借力的地方,干脆原地蹲了下来。
其实凤娑没有来晚,只是这两个人都偏于习惯把事情提前,以便预留出足够处理意外的时间。在桑衣第三次把编在一起的头发解开后,凤娑的气息终于出现在可以感知到的范围里。她似乎对这里已经聚集了人惊讶了一下,加速赶了过来。
桑衣站直,巫七元也站起来走到她旁边,看着凤娑闪身出现在他们面前。桑衣大大咧咧一伸手:“东西。”
凤娑还顾虑着一旁的闲尊,先礼貌地行了个礼打过招呼才转向桑衣。一个被层层阵法裹住的木函交到了桑衣手上,她疑惑的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去缝隙用的?值得你熬了这么多天做出来,还急忙忙地喊我从冷却室里取出来。”
桑衣的确准备了很久了,凤娑看着她出去进来的搜集材料又进行炼制,却始终没看出来她做了个什么东西;反正经此一役,桑衣的珍稀材料库基本上是空了。
桑衣看了看环着手歪着脸的冷美人,无尽感叹:“我就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把各种情绪和冷脸融合到一起的,明明表情都几乎没有变化,但就是情绪鲜明啊。”
凤娑怒道:“你说什么?”其实也就只是眉峰稍稍簇了而已。两个人当着巫七元你一言我一语拌起嘴来。
桑衣手下的操作飞快又精密,她还能分出精力回嘴,丝毫不落下风。内容没什么重点,从天上扯到地下。
巫七元看着她们互怼,似乎觉得颇有意思,明明是在外叱咤风云的两个人,在一起就成了两个小孩子。
话题天马行空的转了一会儿,盒子“咔哒”一声打开,桑衣的表情似乎松了松,笑道:“成了。”
盒子里微微删除润泽的玉白光芒,两颗脑袋不约而同地凑了过来。桑衣把它举起来,在晨光里细细看了。
半透明的物件在手指间颜色逐渐凝实,最终成为一种介于白玉和瓷釉之间的一种颜色。
那是一张面具。
美人侧颜,勾魂夺魄;正面相对,又皎洁出尘,不敢亵渎。眼尾勾着一抹红,平添几分妖异而富有攻击性的美,雌雄莫辩。它把侧颜和正面揉在了一起,各占了一半,组成了这样一张“半面美人”。
美得近乎摄人心魄。
桑衣近乎苛刻的检查过自己的作品,终于满意了似的,把它往凤娑手里一塞:“我走了,记得把它交给小重。”
凤娑震惊地看着她:“你干嘛不自己去?”
桑衣状似无奈的一摊手:“我倒是想,不过现在来不及了。”
冷却需要时间,还必须要放在合适的地点。饶是外面的人抓耳挠腮心急如焚,这幻器的冷却速度还是我行我素,半点不肯体谅等的人的焦急。但这次显然是超出了桑衣预料,需要等候的时间意外的长。桑衣被这“半面美人”磨没了脾气,等到临走的这一天才凑够时辰能够开箱。
桑衣珍而又珍的摩挲着这方美丽的面具,仿佛隔着它触摸着细叶飘摇的希望。凤娑被她的行为惹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能不能别针面对着我做这种动作,还有,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她封桑衣捣鼓了这么久的东西,凤娑根据自己无数次震惊后总结出的经验来看,怎么也不可能是一张单纯的面具。
桑衣笑笑:“你就先当这是一张可以易容的面具吧,用法我稍后传给你。”
天色已经大亮,栖都里渐渐有了活力,已经有早到的领主来到了结界上空。桑衣顿了顿,再多的话都临时咽了下去,转成一句:“我大概会离开三天,这期间还要劳烦你多上心。”
凤娑忧心道:“虽然召集各方领主共探秘境只是个幌子,但只有你能两个真的可以吗?”
并非凤娑不信任这两人的实力,只是那毕竟是一片未知的领域,从各种方面来讲凤娑都有足够担心的理由。
一直没插话的巫七元这时开了口,他笑道:“不需要别人,我们两个完全可以把缝隙扫荡个遍。”巫七元看起来甚至有点儿隐秘的新奇,唯恐天下不乱。
桑衣轻轻拒绝。
“那恐怕不太行,需要的时间太久了,我得送我的孩子们上场。”
巫七元愣了下,“小辈上场而已,完全可以找你你族中有些威望的长者护送,在你的地盘你还担心会出什么问题吗?。”
桑衣眼睛微眯,唇角微微翘起一点:“这可算是他们几个第一次正面域外,这么重要的人生经历,我当然要陪着他们。”也是为了防止一些不必要的意外。
这话里面宠溺意味太过,巫七元微微睁大了眼:“你还真把他们当宝贝疼啊?”
“那当然,”桑衣轻笑,“这可是我心尖尖上的至宝,要拿心血养的。”
说到这里,两人自然而然的想起了之前打算的一些事情。之后的几句话完全就是闲扯,凤娑不动声色提醒着桑衣,桑衣交谈的语速都没有半分改变,似乎完全没有接收到凤娑的意思。
眼见着天色越发亮起来,凤娑是真的有些焦灼了。
桑衣转过去对着凤娑:“我和闲尊前往缝隙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有人问起来就说我在闭关还没出来。大乱子出不了,但毕竟是多方领主相会,小摩擦大概断不了。你觉得为难的传讯给我。”
这情景看着热闹,巫七元顺嘴接了句:“如果有事情我也可以帮忙。”
桑衣的笑容忽然诡秘的大大展开,看的巫七元心头一跳,然后就被人毫不客气地阻断了后路。她对这主动送上门的小羔羊笑道:“在这之前,有件事的确需要你配合。”
……她的笑怎么像要把人强行拖下水。
桑衣把大典当日五子的上场安排细细给他讲了,末了还不忘用语重心长的态度重重一拍他的肩,“就是这样,撑场子这种光荣而艰巨的任务非你不可。”
听完了这单方面的决定,巫七元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把自己送上了贼船。
桑衣笑出一股衣冠禽兽的味道。
凤娑看着这两个人再自然不过的互动,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咬牙切齿:“你们两个,之前是不是就有接触?”
禁锢“羔羊的同时,桑衣还能回头对着凤娑坏笑:“我不是告诉你不用拘谨了嘛。”
言外之意,不是我没提醒,是你自己没注意。
对于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瞅着凤娑团团转这种事,桑衣这种没脸没皮的半流氓毫无心里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