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出现像是一个意外的奇迹,域外的混乱突然改变了方向。”
域外依然是混乱的,但如同之前乱流纵横的局面不一样的是,它仿佛重新有了数十个分散的中心,由乱流变成漩涡。
万离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在如今两位尊主的带领下,灵族以绝对强横的姿态横扫了域外,以暴止暴,以杀止杀,强行停止了那场混乱。至高无上的栖都,镇压着整个域外,直到现在。”
封重整个人仿佛被自己分成了两部分,一方面他的所有情绪都飘在半空中,冷眼旁观自己和万离泷的对话;另一方面,他作为一个倾听者,没办法不悲哀。
数万年前的历史经过了层层遮掩,被人拆的七零八落,才送到主事人想让看到的人眼前。从万离泷那里得到的答案,同他从最深处的法阵里翻到的古卷有些地方不谋而合,封重对万离泷的话并不全信,却几乎拼拼凑凑出了一个无限接近的真相。
像是难以接受,又像是长久的探索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封重矛盾而沉默,眼神垂落,整个人静在那里好一会儿后,他才慢慢地开口,道:“我一直有一个疑惑——圣战惨烈,却也是发生在域外内部,长久的时间里早就应该有了实力之间的平衡,域外大能陨落虽多,但也不应该到了全灭的地步。为何会突然在那么短的时间段里群体消失?如果有人刻意在抹杀这种等级的存在,为什么会有栖都的横空出世?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
万离泷看了他一眼,顺手把杯子往他面前推了推。空中落下的雕花灯是一个小阵法,把里面人的谈话打乱变成另外的声音传出去。但听不到谈话的内容不代表着旁人看不到他们之间的动作。
封重的唇色微微发白。
幸好上方灯火十里,镀得人人一身暖光,他这小小的失态并不明显。
万离泷接下了他的话,神色清淡:“栖都的情况的确特殊,陨界灵的特性让灵族聚集来的人大多没有血脉后嗣——最初的那一代灵族几乎都战死了,除了泣鬼尊主和凤娑族长,灵族中几乎没有年龄超过十万岁的人。“
她顿了顿,语气稍低了一些:“其实这也是域外各家势力的通病,不过十万年还是足够他们从一个个聚合的团体过渡到血脉家族的。“
万离泷话中有话。她果然看着封重的眼睛慢慢开口,“……现如今,栖都恐怕是唯一一个互相之间并不存在血脉关系的族群了。”
封重的心缓缓下沉。
他明白万离泷的意思。
栖都灵族的出现的确很突兀,纵使域外的文献和资料被圣战毁的七七八八,但当时活着的人
他们不像域外有记载的其他所有种族,天然而生,根本就不需要交合。旁人受伤都是血肉,唯独他们会留下发浮在皮肤表面上一般的黑痕。
若仔细算来,他们大概连血肉之躯都算不上。
“嗯,说起来神出鬼没的人,泣鬼尊主好像也算一个。”她慢慢咂了二下,表情微动,似乎在由衷赞叹这酒的味道。
封重静静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万离泷一挑眉,头部微微调整了一个角度,没谈封桑衣,倒是先抛出了另一个人:“现在说起凤娑尊主,你能想到什么?霞姿月韵,还是千古之才?”,万离泷轻笑,摩挲着杯子,“封三公子,我想问你一句不带情绪的话——你觉得除却那份战力外,凤娑尊主此人有没有这份能力开辟出域外现如今的格局?”
大胆而直接的的话,矛头直指栖都族长凤娑。万离泷神色傲慢,丝毫不避讳坐在她面前的是凤娑的直系继承人。
封重似乎被她狠狠刺激了一下,目光瞬间微微紧凝,透出一点儿难以形容的情绪:“在我栖都的地界上侮辱我灵族族长德不配位,公主是不是有些放肆了。”
“我不觉得封三公子连这一两句谈论的气度都没有。”万离泷微微仰起头,看着封重,“栖都有两位尊主,其中较弱的一位已经离开自立门户,这其中的曲折我不想花时间去深究。但你,封重,你势必要在她们两人之间选择一个继承她们一人的道统。”
“凤娑尊主实力强于泣鬼尊主,栖都如今虽然实力衰弱,但瘦死的骆头比马大,栖都的实力依旧是域外的顶流,唯一的遗憾是你的上面还压着一个封一,有他在,你永远是第二位;而泣鬼尊主虽然独立,但她手下可用之才尚且不多,你天赋殊绝又自小被她照拂长大,若你想,你就是将来承袭她一切的不二人选,但同样的,若是将来两位尊主相争,泣鬼尊主收下的这只势力能否成长起来还未可知。”
万离泷目光闪耀。
“封重——现如今,我是真的好奇你会怎么选。”
封重不蠢。
他目光冷淡。
“公主想在我这里试探些什么?栖都未来的走向,还是两位尊主之间的关系?”
两相对立,他脸上反倒没有了任何过激的情绪,仿佛永远不愠不火,配合着他的五官,显示出一种奇异的冷淡又疏狂的气质。
“我们之间的交易,似乎是我寻个机会为公主解咒,公主为我提供信息。”封重笑了下,却没有了那种清风暖阳的感觉,常年在凤娑与桑衣身侧耳濡目染出的三分傲气蕴在骨里,目光轻而清的落在她脸上。
“公主这样的借机打探着实是失了风度。”
尊主,从来不是一种战阶。
它代表着的是一种守护一方的责任与能力。
也许在旁人看来,凤娑行事少了几分眼界。
只是……
封重抬起头来,道:“我长在栖都,尊主配不配这族长之位,我比你更清楚。”
万离泷看着他说话,等他说完,顺着他的话一点头,“的确,旁人听得终究是听说的,比不得你日月相处之间的出来的经验。不过……”
她像是有极大的兴趣,上上下下仔细看着封重的脸,蓦然抿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