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说:“麦丰怎么还没过来,给她打电话,看看是不是手提没带回家被偷,一边返身到外面的办公室大厅,这里被屏风隔成几个小工作间,是付波、王正等人办公的地方。沈默仔细查看,没有什么翻乱的痕迹。老实说,付波他们平时也不会留下什么在这里。手提电脑都是随身带着走。如果是小偷入室的话,沈默并不担心自己,因为他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留在办公室里。虽然如此,沈默还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仔细查看,没有被翻乱的痕迹。沈默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开门的时候,门好像锁得并不紧,没怎么使劲就开了。难怪,沈默查看办公室大门和自己办公室的门,都有被撬的痕迹。
麦丰接到杨燕的电话,火速赶到办公室,看麦丰在那里大骂,电脑果然丢了。沈默组织大家盘点丢失的物品,一边向物业通报,并拨打110报警。
上班时间快到了,所有人都到了办公室。最后的盘点结果只是丢失了麦丰的电脑,沈默将大家的激动情绪安抚下来,只是麦丰的脾气本来就容易激动,更因为只是自己丢了东西,在那里骂个不止。趁警察还没来,沈默先给李伟打个电话,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也没有忘记将本周销售计划做好发给公司。
一个乱七八糟的上午,好容易送走警察和物业。沈默把大家召集过来,说:“大家别乱了,损失情况不大,自己都忙自己的吧。麦丰你也别急,丢了台电脑,损失还不大,物业也愿意部分赔偿。杨燕给公司通报一下,电脑是公司配的,可以折价赔偿。你跟物业协调,最好是他们把折价部分赔了。”
麦丰说:“我不是心疼电脑,两三年了,不值多少钱。我里面有很多报告和报表啊。丢失了好可惜。”
沈默说:“你没有备份吗?不要说电脑被偷,随便中个毒,系统崩溃,文件丢失都很有可能。没经验!”
麦丰说:“为什么只丢我的呀?我跟谁又没仇。”
沈默严肃地说:“你说什么话!让大家跟你一起丢东西你才高兴吗?什么仇不仇的?一台电脑丢了你慌成这样,哪像艾洁公司的经理?”
沈默骂完麦丰,把杨燕叫到自己办公室嘱咐了几句财务保险、物业协调的事情,最后说:“赶紧把邮件发到公司,按流程处理,找人把锁修好,不要担心这些,没有关系的。”
看着领导镇静,杨燕情绪好多了,点头说:“好的,我马上就去。哦,我忘了叫快递公司。”
“对,赶紧叫吧,好把挺立的费用欠账凭据寄给李伟。我现在就给你。”
沈默一边说,一边拉开抽屉,准备把费用欠账的凭据拿出来给杨燕。等他拉开抽屉,沈默头脑一片空白:里面什么也没有。
沈默心头一紧,沈默的工作习惯很好,从不乱放东西,所以,那些凭据肯定是该放在这个抽屉里。一个不好的预感升上心头,难道,小偷把这个也偷走了?不会吧?这个东西值钱吗?难道是?沈默摇摇头,不至于吧?刚才一阵忙乱,也没有注意付波的表情。
沈默开始在其他几个抽屉里翻找,杨燕看情况有异,对沈默说:“老大,怎么了?”
“你帮我回忆看看,那个东西我有没有交给你或者有没有看到我放在什么别的地方?”
杨燕说:“上周五快下班的时候我给你的啊。没看到你放在什么地方,也没有给我啊。不会也丢了吧?”
沈默苦笑说:“你先忙你的吧,我再找找。”
杨燕不甘心地说:“不会是小偷偷了吧,小偷偷这个干什么啊?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这么干的?”
沈默打断她说:“别联想了,赶紧把门锁修好。”
等杨燕出去,沈默一屁股坐下去,文件不在,是肯定的了。小偷偷这个,无疑天方夜谭,除非是有人故意,杨燕说出了沈默的想法。
边际分析法是分析某一因素增加的时候对结果的影响,沈默冷静下来分析,费用凭据的消失,对谁有利。
首先,从直接经济角度分析,这些证据的消失对沈默及艾洁公司有利,可以借口被盗不赔偿以前的费用。沈默并不怀疑自己人监守自盗,但艾洁公司也不在乎这小小二三十万。钱是小事,摆平经销商关系可是大事。有一句话说,可以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叫问题了。对很多人来说,可能钱本身就是问题。但对艾洁公司,不能用钱解决的,才是问题。
沈默把这个事件的相关人都列了出来:沈默、付波、李大海、郑挺。沈默把麦丰、雷垒、杨燕都列上去,想想,他们离得太远,就画去了,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从直接经济利益来分析,艾洁公司不是拿付波的钱去赔挺立的费用欠账。凭据丢失,在不可抗力影响下,艾洁公司不承认以前的欠账,也是说得过去的。虽然很赖皮,但沈默不愿意为之,但不能说不可以。反正,沈默对与挺立的继续合作就不抱希望。从这一点来看,似乎大家都没有必要。
换一个角度分析,抛开直接经济利益影响呢?沈默继续用笔在纸上分析,不盯着钱,那挺立也就抛开了。除去沈默自己,纸上就剩下付波一个孤零零的名字了。
沈默越来越疑惑,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付波在艾洁的地位明显下降,公司对他的信任也越来越少,沈默很多次有想法把付波开掉,也跟李伟提过,费用欠账理出来对他也确实不利,但也还没到要追究他责任的地步。即便是要追究,费用凭据没了,就能免了他的责任吗?就能恢复公司对他的信任吗?
或许,付波一时冲动,他觉得这些凭据就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利剑,压得难受,所以铤而走险。可是,两者相较,沈默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做这种违法事情的风险要比费用凭据本身严重得多。不可否认,费用凭据的消失,付波可以心理轻松很多。尤其是里面很多他签的那些所谓口头的承诺费用。
那么,费用凭据消失,对谁又不利呢?
首先是沈默自己了。不要说首先了,对李大海、郑挺、付波根本就没有多大影响。你沈默要什么,都给你了。你要签字给你签字,你要证据给你证据,你要杨燕监督,给你监督,送到了你的手上,剩下来还有他们什么事呢?只有你沈默自己了。拿郑挺来说,沈默想起前晚的生日宴会,从宴会的规模和来参加的达官显贵、风云人物来看,他的实力非常大,叫人偷个东西陷害一把沈默那是太容易了。只是,他实力如此之大,又没有明显巨大的利益,沈默又没有得罪他太深,有这个必要吗?马克思说,300%的利润可以让资本家冒着犯法的风险。以郑挺对利益的期望值来分析,这费用凭据离300%太远了。李大海的期望值比郑挺小,但此人一向心机不深,与沈默没有直接恩怨。
自己的不利又有哪些呢?公司也不能追究沈默的责任;费用还款将更加复杂,但挺立也不能把责任摊到沈默身上。唯一对沈默不利的就是,向公司和挺立解释,会麻烦许多而已。
分析到最后,连沈默都怀疑这些凭据是不是被偷了。分析来分析去,太没有必要。没有人明显受益,也没有人明显受害。难道小偷一个不小心,当钱拿走了?初三的时候,沈默成绩好,老师宠爱,心高气傲。有同学请教问题的时候,爱理不理,就是理了也耐心不足,讲得不清楚,别人再问二遍,沈默就开始骂。不经意间,得罪不少人,沈默也不以为意。中考临近的关键时期,一天,沈默课桌里的书本教材笔记全被偷光。好在有老师帮助,好在沈默底子好,照样中考全镇冒尖。这件事情的谜底在多年后的同学聚会,大家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时候,才被偷书的同学亲自揭开。就是因为沈默的骄傲得罪了那些同学。这件事给了沈默深刻的教训,处世之道,在于低调。
沈默想起现在的自己,虽然在工作上对挺立与付波比较偏于强硬,但还不至于得罪谁吧。
分析完作案动机,又开始分析作案方法与过程。本案的最大嫌疑人付波尽管动机不明显,但也没有别人比他更大。撬门、砸保险箱、偷笔记本,对他来说,是否太夸张了一点。如果真要陷害沈默的话,付波悄悄配一把沈默办公室钥匙,到自己房间把这些凭据偷走就行了。那沈默就说不清楚了,百口莫辩,不好跟公司和挺立交代。在完不成销售的情况下,沈默的前途就不好说了。警察说是惯犯高手,没有留下什么明显证据。可能是因为外面物业巡逻,才没有撬开保险箱。听警察口气,就丢了台电脑,应该是福气了。沈默对破案不抱希望,但可以肯定的是,付波绝不是偷盗惯犯。如果不是他本人,那就只有找人了,找小姐对付波来说可能比较容易,可找一个惯犯高手,付波就未必拿手了。
越来越没有头绪,沈默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聊,分析这些有什么用呢?不要说没头绪,即便是有头绪,警察都没有抓到证据,你沈默还能怎样。
想想下一步吧。
沈默先跟李伟打电话。
“怎么样,就丢了台电脑,没有别的东西吧?”李伟先问。
“别的值钱东西没有丢,不过,太奇怪了,我们清理的挺立费用欠账凭据不见了,我怀疑一起被偷了。”沈默说完,猛然想起前天晚上从酒吧回来的路上,好像看到自己办公室窗上有光柱。这光柱若有若无,难道是手电?真是小偷进来了。
“不会吧?”不知道李伟是不相信沈默的嘴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办公室的锁也被撬了,本来就没有放值钱的东西。我记得这些凭据放在抽屉里,现在找不到了。”沈默说。
“这个,太不可思议,你有没有拿走,或者自己弄丢了?”李伟说。
“没有,领导,上周五快下班的时候,杨燕整理好给我的。”沈默说。
“不可思议,你觉得呢?偷这个干什么?”李伟说。
这个问题,沈默不好回答。只好避开说:“哎呀,领导,会不会影响从公司拿钱啊?”
“肯定影响啊。没有给你讲吗,新来的总监虽然答应处理这些事,但一定要有这些凭据。你现在让我怎么跟公司讲?编故事啊?”
“本来挺立还吵着说以前口头承诺的欠账还有十多万,这下也不好解释了。”沈默接着说。
李伟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说:“行了,我明白了,我想想,你也要想想,再找找看。你们以后自己要注意安全,把事情处理好。”
沈默抢在李伟挂电话前说:“领导,还有个事,听说艾洁要被收购,是不是真的啊?”
李伟说:“现在也只是听说我们的股票被别人收购了很多。别想这个了,还是想想怎么跟公司交代吧。没有这个凭据,我看向公司要钱很悬。跟挺立要好好沟通,知道吗?”
挂下电话,沈默长叹一声,这段时间,事情未免太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