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华被宝婵死死扣住动弹不得，但话却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生死攸关，陆思禹还当真是君子，不像苏清墨那样还犹豫。
犹豫就意味着他在衡量，到底是换还是不换。
宝婵也愣住了，“公主，这位陆公子......”
袁华叹了口气，“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会对这位陆公子颇为看重了吧？实则是陆公子人品端方，国之栋梁家之奇才啊。”
随便先夸一夸，反正这些话一定会传到丽妃娘娘那里去的。
宝婵也跟着叹了口气，“生死关头，陆公子肯说出这番话便已经够了。只是......”
话锋一转，“公主，你确定陆公子不是人傻？他若是上前讨要这人的江南箭雨，必定死得跟刺猬一般，难道他还指望自己能在万千箭雨中活下来吗？他若是死了，便是人品再如何端方再如何国之栋梁家之奇才也没用啊。到时候公主不也得嫁给其他人吗？那他不是白死了？”
这番话如此有道理，袁华竟然无法反驳她。
看到袁华脸色不善，宝婵赶紧弥补，“当然了，他说出这番话，心中肯定不会计较能不能活得下来，也不会计较他日公主会不会嫁给他人的。陆公子好样的，真是读书人的楷模榜样，怪不得公主要打探他的消息呢。”
袁华横了宝婵一眼，你一个古人，一点气节都没有，怎么跟我这个无节操无下限的现代人一样的啊？
“宝婵，今日若是有人要殒命，你希望是谁？”
想也不想，宝婵理所当然地回答，“自然是陆公子了，求仁得仁嘛......”
袁华脸色更难看了，“难道陆公子真被射成只刺猬，咱们就能活下来？”
“那就继续射苏公子嘛。”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耻了？袁华脸都快拧出水了，“宝婵，江南箭雨若是万千支箭，只怕也等不到第二轮，苏、陆两位公子都死得硬邦邦了。你觉得外面的人都死了，咱们能不能活下来？”
宝婵这时候才叹气，“若是到了这一步，咱们只能看老天爷了。若是天可怜见，咱们就命不该绝，说不定救命恩人能够将咱们救下呢？”
袁华很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一离开大越皇宫宝婵的言行举止就十分奇怪？
“宝婵，外面这贼子带了如此多的兵马前来劫人，咱们今日是活着也得跟他走，死了也得跟他走的。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苏、陆二位公子死不死了，反正咱们一定会被他劫走的。而且啊......”
袁华特意停顿了一下，宝婵果然追问道，“而且什么？”
“你可知苏公子为何不开口？”
“这有什么难猜的呢，换了是谁都要衡量了一下啊，毕竟是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公主你的性命啊。虽然苏公子对公主有些情意，但这情意并不足以叫他牺牲自己吧？咱们不能这么要求苏公子，他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得了，果然是丽妃娘娘的人，就这一个“苏”姓，宝婵就能为他想出这么多的理由。
“所以啊，这件事的关键还是在咱们身上。你说，这人为何对苏、陆二位公子手下留情呢？如果他真的是个穷凶极恶之人，只管将现场所有人杀掉，咱们俩在这马车里，还能飞上天不成？到时候不得跟着他走啊？”
宝婵不说话了。
“他之所以跟苏、陆二位公子商量这事，可见他不想杀苏、陆两位公子。他之所以放箭，那也是知道这马车是特制的，咱们死不了。所以啊......”
“公主你别乱来啊。”
“这不是乱来，是退一步，将这一且又退回去。你方才也说了，陆公子若是死了，我便是感动一时，终究是要嫁给其他人的。那这人率重兵来劫我，难道就为了要我的尸首吗？肯定不是啊，他知道我是公主，只有活生生的公主才有价值嘛。所以啊，我们跟了他走，一则可以保苏、陆二人平安无事......”
“不行，那就是我们俩以身涉险了，奴婢倒是不要紧，死则死矣，公主千金之躯不可有一点闪失。”
“宝婵，你怎么这么傻呢？这贼人一定不会杀我，相反，他应该会好吃好喝地囚禁我。只要他不是立时要我的性命，苏、陆二人一旦脱身了，咱们就有救了。”
“公主，你不要天真了，就算苏、陆二位公子得救，谁来救咱们啊？”
外面听到一阵拍手的声音，“不愧是绥宁府陆公子，这份气度真是让人佩服啊。可惜了，你若是死了，马车里的人也只能跟着我走，你死或不死，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唯一改变的，是你绥宁府从此就没了一位嫡长子。”
这人对都城世家的事还挺清楚的，袁华不想再等待下去了，提高嗓门，“苏公子、陆公子，且容我说一句......”
宝婵赶紧捂住袁华的嘴，“公主，公主，奴婢求求你了，万万不可以身涉险啊。若是公主要用这法子，也得奴婢与公主交换了，待会儿你趁着混乱之时，撩了车帘滚下去。只奴婢一人跟着去，死便死了。”
袁华冷冷地看着宝婵，她到底是公主，就算平日里对宝婵等人都十分亲善，到底还是公主。
宝婵顶了一会儿，终于将手拿开了，眼睛里含着泪，“公主，你......”
“苏公子、陆公子，既然这位大爷邀请我们去做客，去去也无妨的。苏、陆公子有要事在身，原不该有这马车在旁耽误行程的。这样吧，既然这位大爷要咱们去做客，就此跟苏公子、陆公子别过。山水有相逢，咱们后会有期。”
宝婵脸上滑下两行泪，公主开口了，苏清墨一定会顺水推舟的。
袁华看她万念俱灰的模样，有些好气又好笑，你自己也知道苏清墨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要帮他呢？
袁华这是忘了考虑古代人的“忠诚”理念了，丽妃娘娘交代的事，她怎么可能违背呢？
陆思禹第一个反对，“不行，你一介女流之辈，又不识得这位公子，思禹不能让你跟着他走。”
“唰”地一声，外面那人想来要动武器了，“陆公子，只怕这里由不得你说话了。苏公子，既然马车里的姑娘都已经开口了，想必你没有任何理由再留在此处了吧？”
沉默，苏清墨又是沉默。
陆思禹急了，“苏兄，此事万万不可，今日咱们俩便是殒命于此，也不能让姑娘跟着他走啊......啊......”
“小惩大诫！不该开口的时候，记住管住自己的嘴！”
听来大概陆思禹被这人伤着了。
袁华又提高了声音，“苏公子，陆公子已经受伤了，还是先找个地方替陆公子诊治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们且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