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傅你醒醒,醒醒,还没有活人了!来帮帮忙呀。”
陈远正被海浪拍醒时,便听到这样的呼喊声,这稚嫩的声音不会是谁家孩子也被这风暴给卷到这来了吧。
“喂,小孩,你家是哪里的?”
咳嗽几声,吐掉嘴里的脏水,远正往出声的地方走去。果然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只是穿得有些奇怪,一身宽大的龙袍,估计是拍照玩的吧。
走近一看,陈远正不淡定了,这地上躺着好多人,有的穿着皮甲,有的身背弓箭,其中一个身穿紫袍,腰里还挂着一柄宝剑,这么长的剑,应该是不让带到旅游区的。这些人不会在拍戏吧,可不能搅了人家场子,陈远正忙躲到一边。
仔细观察一番才觉得不对劲,这根本没有导演更没有摄影,这下坏事了。
陈远正忙向那小孩奔去,先把他抱到高处,然后把那陆大夫扶到一边,这人还有气,便头朝下放着把水尽可能咳出来。
拼尽力气,陈远正又把边上的几十个人一个个搬到岸边,有几个人慢慢恢复了知觉。
而那张太傅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四处寻那小孩,边跑边喊:“陛下,陛下,你在哪呀!”看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再好的演技也不可能演出来。
“这位先生,小公子在那!”陈远正指指一块石头,那小孩已经在石头上睡着了。
张太傅略施一礼便向那小孩奔去。
见小孩只是睡得熟了,张太傅便又忙去检查其他人的伤势。
见好多人都已经没了气息,张太傅跪在滩头仰天长叹,“老天呀,求你赐我主一条活路吧!”
陈远正想了半天过去蹲下问道:“足下可是张时节相公?”那人一愣,见陈远正衣着古怪,还留着短发,不禁要去拔剑,可是想想又摇头长叹。
“正是在下,现在什么都完了,就别叫我相公了,我松月国竟然气绝于此,尔是何人?”
陈远正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迟疑了一会说:“在下不过是这里的山民,不通王化。前几天出海捕鱼,遇到了风浪。漂了几天才回到陆上,都不知道这是哪里呢。”
张时节悲愤地挤出两个字:“雅山!”
果然是了,陈远正也来不及多想,当下对张时节说:“现在肯定到处都在传言帝已没,太傅当速命部下安抚军民。”
张时节一听忙招呼边上的一个小校说:“于都头,本使现命你为殿前司副都指挥使,你现带领此处所有活着的兵士往东收拢军民,到雅山岛集合。”
陈远正大惊,“现在雅山不是已经丢失了吗?”
张时节望着海边说:“文右丞相在象州以二十万军民猛攻苍云国西路军,陆左丞相乘轻舟带着少主替身往占城而走,他们引开苍云国水陆两军便是想让我等率军北上趁机收复临安。唉,谁想遇到风暴,我方战船都处下风,被烧得一干二净,眼下无船渡海,只能先往雅山岛暂避了。”
这一刻,陈远正不是没想着逃跑。可是跑了之后呢,如果苍云国一统天下,自己就算苟活下来,想当个平民都难。
“走,一起去!”陈远正果断地向张时节一点头。
天快正午,张洪凡的水师大部都去追陆丞相去了,余下小部人马正在陆上驱赶着俘虏。他们把人集中关押在一处大营里,密密麻麻看上去足有十几万人。
眼下群龙无首,这些人只能任何由驱使,好在都是灰头土脸的,一些女子才免于被辱。押送的人七七八八加起来足有万余人,眼下张时节手上能动用的不超过五十人。
陈远正见状对张时杰说:“你派十人护送少主去岛上,然后我们一起混进营里去。”张时杰没有考虑太多,当下点齐了人交待清楚便丢掉兵器又脱了官袍和陈远正一起混进了人群。
有好多人当场认出了张时节,但是都没有作声,有一个贼眉鼠眼的刚要喊出来便被边上的人扭断了脖子。杀他的人却又当场被押送的兵士一剑刺死,张时节虽然是铁打的汉子,可是遇到这样的场景也不禁要咬牙强忍。能够一下扭断别人脖子的人,当然也是个勇将,却死得这么屈辱。
没有人下令,也没有人鼓动,入营的百姓和士兵自觉地把女人和孩子护在了最里面。各人都用目光搜索着能够用上的家伙,有几个人甚至拿目光不停打量那些苍云国的弓箭手。
十几万人的俘虏营地竟然没有一丝嚎哭声,这让押送的守军非常奇怪。不过这倒是省了好多烦心事,他们最怕的是这些人闹起来,这点人还真不一定能够弹压住。
时间一点点流逝,现在是夏日,天很长,这些守军渐渐懈怠下来。人群中已经有些躁动,不过这是正常的,因为俘虏营中并不管饭,那些士兵坐在营外大吃大喝,偶尔还调戏一番倒酒的女仆。
今天人虽然饿却还不至于脱力,所以一定要逃出去。
营中每五十步就有一座营帐,现在营帐都是空的,陈远正注意到那扎营的地钉,每个营帐都有十几根。天色渐暗,他带着张时节到营帐边拔了一根,果然有两尺多长,这可比木棒之类的有用多了。
行军打仗,陈远正当然不懂,不过张时节可是个高手,他让人拔出全部的地钉,然后组成三个精锐都。
临近半夜,外面的守军除了值哨的都睡下了。但是营中没有一个人睡着,呼噜声倒是响成一片。
“叮叮叮。。。”一阵紧迫的敲钟声惊醒了守军,去查看却发现只有一骑,这些人骂骂咧咧半天又睡下了,如此几次,那敲钟的人终于被抓住砍了头,这些人这才踏实地睡去。
东方渐渐露白。
“精锐都听命,先捉弓箭手夺箭,箭留到最后杀逃兵。”
“民夫队听命,杀声一起,护着妇人小孩往日出方向奔去,直到海边,不要回头看。那里有人接应!”
“决死营和我一起冲进大帐,能杀敌将者封侯!”
陈远正被分到了民夫队,他也不想逞强,一则怕死,二则自己并不善战,在哪个队里都可能添乱。不如留着命以后做更大的贡献,就这样吧!
为了服众,他也被临时提拔成副都指挥使,当下他又传命给各临时都头,“每都老人在最南侧,老人死光了青年人上,青年死光了妇人挡住,一定要护着孩子们逃到海远。不然以后连个祭祀的人都没有了。明白了吗?”
这根本不用说,人已经自觉地按着这样的排列准备突围。
“十绝屠魔阵,上!”张时节下了进攻的命令,最精锐的三个都,拿着地钉和木棒破开营门,青壮年上阵一齐把营寨推倒。苍云军的弓手还没来得及张弓便都丢了性命。只有营门塔楼上的四个士兵射了几箭,然后塔楼被连根拔起。
那些妇人脱掉鞋袜,系起裙角或拉或背着小孩。不管是不是自己家的纷纷往海边跑,这里的一个孩子就是一颗火种。没有哭喊,没有惊慌,一切都井然有序。
张时节领的都是赤手空拳的降兵,没等冲进营帐已经有几十人倒下了,余下的人来不及悲伤,奋不顾身直往敌军刀剑上扑去,那些刀剑刺中心腹之后便再也拔不出去了。
“取剑!”张时杰含着泪从这些尚有一息的兄弟身上拔出刀剑,然后结成阵势向敌帐攻去。
守着敌帐的是敌军二十四力士,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可是他们见到眼前的阵势不禁有些犯怵,这些还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