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北辰急急朝院外走去,李莫一脸疑惑,并未动身,痛叫声和马匹嘶鸣声从长街上响起,李莫快步走出院子,便是看到两名穿灰衣,腰悬腰刀的衙卫晕倒在地,而段北辰将一个包袱砸在了官差身上,李莫疑惑道:“你是大理寺司正,他们是衙卫,你怎么可以公然袭击衙卫?”
段北辰猛地拉动马缰绳,沉声道:“你要想破了这案,就立刻随我来。”
李莫再不犹豫,立刻飞身上马。
长安的月夜下,两匹黑马如奔雷一般朝太安坊飞奔而去,长安的夜愈发的寂冷了。
翠隆坊,卢家。卢琼狠狠的一口咬在了卢俊的手背上。卢俊痛叫了一声,一脚狠狠踢向了卢琼,卢琼被他踢倒在地,卢俊用力掐着卢琼的脖子,他狞笑道:“等你死之后,卢家就没人了,我会改名叫许涛,你父亲的十八家典当铺还有你家的财产都是属于我了。”
卢琼的脸越来越红,她的手无力的拍打卢俊的胳膊,但是无济于事。很快,她的一只手垂下了,卢俊掐的更加用力,不想一根木棒重重打在了他的背上,卢俊倒地晕了过去。
卢琼抬头,却是看到了衣衫褴褛脸脏兮兮的男子,那人披散着头发,眼神木讷,正是此前疯掉的方诩。
卢琼的面色苍白,脖子上是一大片紫色淤青。她无力的朝方诩笑道:“多谢方公子相救,这里危险,我们先……”
卢琼的话还没说完,便是听到了一声凄厉的鸟鸣,响彻在寂静的夜中。方诩扭头看到了红雀,他绝望的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红雀猩红的眼睛轻轻一动,方诩的整个身子便是骤然僵直,他看到院外刀疤男子正高举着一把尖刀朝他慢慢走来,方诩后退,狼狈的摔倒在地。
“给我去死!”
刀疤男子拿尖刀刺向了方诩的胸口,方诩用手抓起地上的剪刀,猛地朝刀疤男子刺去。大片的鲜血飞溅,一切的幻相消失了,方诩看着自己胸口上的剪刀,和胸襟上大片的鲜血,嘴角却是最后吐出了一个字。
“水。”
方诩死掉了,红雀飞在晕倒的卢俊身上,在他的手背上用力一啄,卢俊便是醒了。卢俊轻轻伸手,红雀朝面色惨白无比的卢琼飞去,卢琼退后一步,她从袖中拿出了手帕蒙在了眼睛上。
卢俊冷冷的笑道:“眼睛看不到,可不代表心看不到。”
“我送你的手帕,不是让你蒙眼睛的。”
熟悉的声音传到了卢琼的耳朵中,卢琼双手开始狠狠的颤抖。她大叫道:“张丰你不是真的,你已经死了!”
“我死了吗?”
一只手拍在了卢琼的肩膀上,卢琼手颤抖着用力扯下了手帕,便是看到了清瘦脸上带着笑容的张丰,他穿着一件蓝衫,笑的温暖而又宁静,卢琼用力抱住了他,轻声道:“我终于见到你了,张丰。”
一阵夜风吹来,从高空望下去,卢琼双手虚抱,她怀中什么都没有,而红雀的眼睛冰冷血红,它直直的看着卢琼,像是在看着一条可怜的虫子。
太安坊,卢家的墓地,段北辰和李莫两人吃力的推开了棺材盖,段北辰拿火把朝棺材中的骷髅照去,便是看到了骷髅的右腿骨是断裂的,李莫疑惑道:“你真当自己是盗墓贼了?”
段北辰摇头笑了笑,他从骷髅身体旁,拿起了一根描金鸟雀的金杖。他开口说道:“这具尸体并不是卢立升的二弟,而是张丰,你看,他的腿骨折了。”
李莫狐疑的点头,他又问道:“那么是谁将张丰的尸体塞入了棺材中?”
“棺材的主人卢俊。”
段北辰的声音刚落,一声鸟鸣声响起,他和李莫扭头便是看到了红雀,红雀的眼睛血红,发出诡异的荧光。李莫猛地拔出了唐刀,而段北辰却是轻轻招手,红雀便是飞在了他的肩膀上。
李莫大感疑惑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段北辰笑着答道:“它不是被妖骨控制的红雀,你看,它的爪子上有我留做标记的布条。”
李莫拿火把一晃,果然看到了红雀一只爪子上系有细长布条。他沉声道:“那么现在到哪里去找卢俊?”
段北辰思考了片刻,他猛地抬头道:“潜入卢府的那个毛贼便是卢俊,是他假意告诉我们死了的张丰在陈恭的府宅,他的真实目的是要利用红雀杀掉卢立升和卢琼。”
李莫悚然一惊,他急说道:“那我们快去卢府。”
段北辰点头,两人跳上马背,猛地拉动马缰绳,便是朝翠隆坊的卢府去了,而红雀也紧飞在了段北辰的身后。
翠隆坊,卢府的一间房中,卢立升和方诩的尸体倒在地上,而在棺材旁是僵直站着的卢琼,她憔悴的脸上是幸福而又安然的笑,这笑容让站在院中的卢俊也不由得一滞。
卢琼摸着张丰的脸,她柔声说道:“张丰,我父母都死了,我只剩下你了,你带我离开长安去云州好不好,我听说云州有一条河很美,每到夜晚,星辉和月光会洒在河中,我们要在河边建一栋木屋。”
“木屋前要拓一方花田,种满牡丹和月季,房梁上再挂一只鸟笼,养一只聪明伶俐的鹦鹉,你说好不好?”
“不好。”
卢琼看到张丰的脸变得狰狞,她退后了一步,便是见张丰从袖中拿出了锋利的匕首,十分用力的刺向了她的身体。
两行泪从卢琼的脸颊滑落,她闭眼,却是听到了“铛”的一声巨响,一切幻相消失。她睁眼便是看到了一脸痛楚的卢俊,卢俊的右手上多了一道剑伤,而段北辰也将睚眦剑收回了鞘中。
李莫和段北辰走入房中,李莫冷冷道:“卢俊你被拘捕了,跟我们回大理寺。”
卢俊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叫卢俊。”
段北辰从袖中将描有鸟雀的金杖扔在了地上,卢俊瞬间面如死灰。而停在棺材上的红雀,却是轻轻扑棱翅膀,后飞在了金杖上。
段北辰看着地上方诩的尸体,微感诧异。卢琼小声说道:“他来救我,结果,却是用剪刀自杀了。”
段北辰疑惑道:“奇怪,为什么那时在卢家旧宅,刀疤男子和许清都死了,方诩却活了下来?”
李莫将雪亮的唐刀握在手上,沉声道:“段北辰,别管那么多了,先捕了卢俊。”
李莫挥唐刀朝卢俊斩去,卢俊狞笑一声,他拿起竹管轻轻一吹,红雀飞在了李莫面前,李莫脸上出现大片的汗珠,而后手诡异一松,唐刀便是重重落地。
卢俊大笑道:“还想拘捕我,真是荒唐,你们不过是来送死而已。李莫他已经中了红雀幻相,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们。”
李莫看到屋外有三只青毛怪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它们的爪子锋利,浑身上下覆盖着长而恶心的青毛,牙齿细密尖锐,其中一只青毛怪嘴中的口涎不断滴落在地上,它微微弓背,便是猛地朝李莫飞扑而去。
李莫后退两步,他捡起地上的唐刀,大声吼道:“怪物,我要杀了你。”
李莫拿唐刀狠狠的刺向了幻相中的青毛怪,实际刺的是他自己。段北辰猛地一怔,他大声道:“卢琼,你快去提一桶水。我来救李莫。”
卢琼离开,段北辰急挡在了李莫面前,他右手手腕一抖,睚眦剑便是自上而下的刺在了李莫的唐刀上,唐刀落地,李莫却是一拳打在了段北辰胸口,段北辰吃痛的后退,李莫右手猛地向前一抓,便夺过了段北辰手上的睚眦剑。
李莫咬牙切齿的说道:“青毛怪,去死!”
睚眦剑斩向了段北辰的头颅,卢琼吃力的将一桶水提入了房中。段北辰朝卢琼大喊道:“将水泼在他身上。”
大片的水浇在了李莫的身上,李莫身子一僵,而后便是狠狠打了一个寒颤。上百水珠从李莫湿漉漉的头发上滚落,李莫一脸茫然的问段北辰道:“发生了什么?”
段北辰苦笑道:“你中了幻相,差点杀了我。”
段北辰接过李莫递给他的睚眦剑,而卢俊却是吃惊的说不出话。卢琼小声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井水可以破红雀的幻相?”
段北辰轻笑道:“你父亲让刀疤男子,方诩,许清去你家老宅找夜明珠,刀疤男子在树上看到了红雀,以为是夜明珠,便是抢先一步杀了许清。他又要杀方诩,红雀从树上飞下,让他中了幻相自杀,而许清也中了幻相,却是失足落入了水中,这才侥幸逃过了一劫。水能够解除红雀幻相,这也是那日为何家丁包括我都中了幻相,你却没中,因为你那日一直在哭,故没有中幻相。”
卢俊冷冷笑道:“百密一疏,早知道就该将落井的方诩杀掉才是。”
红雀扑棱着翅膀朝段北辰飞去,段北辰将水桶中最后的水洒在了自己和卢琼脸上,红雀头古怪的一歪,猩红眼睛便是看向了卢俊。
“别……不是我……你们别找我。”
段北辰不知道卢俊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幻相,他只看到卢俊捡起了金杖,狠狠的吞入了口中,便是倒地而死。
红雀振翅而飞,李莫大吼一声,高举唐刀,便是将红雀刨为了两半。卢琼看着鸟尸忍不住弯腰呕吐,段北辰苦笑道:“奇怪,这红雀体内并没有妖骨。”
又有一只红雀飞入了房中,它的鸟爪上系着布条,是段北辰和李莫在瓦楼买的禽鸟。红雀停在了段北辰的肩头。卢琼害怕的后退,却是见段北辰伸手摸向了红雀的头。红雀啾啾叫了一声,似乎在不满。卢琼吃惊道:“你怎么不怕它?”
“它只是普通的红雀,卢姑娘以后准备怎么办?”
卢琼整理自己的衣衫,朝段北辰行了一礼,说道:“谢谢你救了我,我会卖掉父亲的铺子,离开长安去云州。”
段北辰知道长安对于卢琼来说,已经是伤心地了。他点头道:“云州离边关不远,人烟稀少,风景秀丽,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卢琼白皙的脸上飞过一道粉红,她轻咬下唇说道:“上官燕找过我了。”
段北辰微感错愕,他疑惑道:“上官燕是白云帮帮主,又是武威卫,她为什么找你?”
卢琼看着表情近似木讷的段北辰,她淡淡一笑道:“她问了我一个问题,我回答了她,她便是满意的离开了。”
段北辰狠狠打了一个喷嚏,红雀突然焦躁不安的拍动翅膀,飞向了屋外。段北辰和李莫走出屋子,看到了三只红雀从天上飞过,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便是跳上屋顶,施展轻功,追向了红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