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个骑马用玄铁枪的‘黑袍人’,什么时候离开的?”
“不清楚。”
陈舜将手中的长枪用力一握,他扭头朝段北辰说道:“你帮我找到许邵口中说的那人,我杀掉他,那名骑马的黑袍人会杀掉我,然后妖骨就是你的了。”
李莫疑惑道:“那骑马的黑袍人为何要杀你?”
陈舜叹息说道:“我和黑袍人都是灯上的图案,转鹭灯一转,我们便会纠缠厮杀。而妖骨进入了灯中,规则却不会改变,我们复活了,仍要骑马持枪厮杀。”
李莫点头,皱眉道:“现在唯一知道幕后黑手的许邵死了,如何才能找到许邵口中所说的‘那人’?”
段北辰看着许邵的尸体,轻轻笑道:“死人未必不能开口说话。”
李莫疑惑的朝段北辰看去,却是见段北辰半跪在地,脱下了许邵身上的黑甲,穿在了自己身上。段北辰将玄铁枪握紧,便如玄甲军一般威武。
“李莫,我假扮为许邵,你去将许邵被大理寺抓了的消息散出去,肯定会有人到大理寺狱‘探视’我,到时候审问他,便可找到真凶。”
李莫不解道:“可是,刚刚那名兵士用毒针杀了许邵,凶手又怎么可能自投罗网?”
“那兵士来不及逃走,便被陈舜一枪刺死了,这就说明凶手也不知道许邵是死了还是活着。”
“好,按你说的办。”
第二日一早,前玄甲军许邵贪金杀死陈舜被抓入大理寺狱的消息,便是风传至了整个长安。大理寺的几名番役,也分别到几个酒楼,绘声绘色的说了一番许邵是如何面对刑具,被吓得面如土色,屁滚尿流的可笑之态。很快,玄甲军便成了长安百姓口中的笑谈。
午时,大理寺。守在大理寺狱门的李莫,终于迎来了第一个探视许邵的官员。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人竟然是刑部尚书郭安。
郭安穿着紫袍玉带,脸上满是和蔼的笑,只是他眼睛太小,让笑容中透出了几分奸诈。
李莫朝郭安拱手行礼道:“郭尚书,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郭安听出了李莫话语中的讥讽之意,他也没有恼怒,而是笑道:“按理说每月二十五日刑部都要安排人查大理寺狱,和御史台狱,核审犯人,查衣料食物,我听说你们押了一名玄甲军,便来问问。”
李莫点头,在一旁的番役,急忙拿钥匙打开了狱门。
狱中的光线昏暗,甬道里是一股难闻的气味。郭安皱眉,从袖中取出了一张手帕,他掩鼻走入了甬道中。
番役又打开了一道狱门,郭安快走几步,便看到了石牢中穿着黑甲的兵士,正是段北辰假扮的许邵,他面上擦了锅灰,看不清面目。
“郭尚书,我先退下了,你慢慢和许邵聊。”
“不必了,我说一句话就走。”
郭安咳嗽了一声,他朝段北辰说道:“大唐并没有忘记你们,望自重。”
郭安离开了,李莫疑惑不解道:“郭安的话是何意?”
段北辰答道:“我也不知道。”
李莫又说道:“那要不要派人跟踪郭安?”
“不是他,他和董尚书平级,而且他也没询问我,或者试图杀我灭口。”
“好,那我再去狱门守着。”
李莫和衙卫走了,段北辰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子,在地上勾勾画画,他画的是骑马的黑袍人,等他画完最后一笔,一个干瘦老头便是出现在了牢门外。
“画的不错。”
段北辰发出了一声冷笑,干瘦老头不以为然道:“许邵,你该服毒自杀的。”
段北辰手指一弹,石子打在了干瘦老头的额头上。干瘦老头大怒道:“许邵,不管你有没有说出我家主人,今晚都是你的死期。”
干瘦老头正要转身离开,却是听到了锁链落地的声音。他吃惊的回头,看到了微笑的段北辰,和一个很快的拳头。
干瘦老头尖叫了一声,拳头停在了干瘦老头的鼻尖,老头向外急奔,却是被一把唐刀搁在了脖子上。
干瘦老头颤声道:“李少卿,有话好好说,快放下刀,我一把年纪了,经不起恐吓。”
李莫刷地将唐刀收刀入鞘,干瘦老头整理了衣衫。
李莫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干瘦老头先是一愣,而后摇头道:“原来你们是在诈我,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
李莫不耐烦的抽出唐刀,干瘦老头大叫道:“李莫,你是大理寺少卿,是朝廷公差,你怎么敢杀无辜唐人!”
段北辰忍不住摇头,干瘦老头以为李莫是怕了他,得意说道:“放我出去,你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会给你送五百金,当然,你要是杀了他,我再给你一千金。”
李莫冷冷笑了一声,唐刀再次搁在了干瘦老头脖子上,只是这次却是多了一点血痕。干瘦老头大叫道:“你怎么敢……”
李莫冷笑道:“我除了是大理寺少卿外,还是齐王世子,就算我杀了你,依照唐律,最多也不过是被流放罢了,并不会要我抵命的。”
干瘦老头脸上的得意尽消,他跪倒在地,大哭道:“李少卿,我叫王鄂,是徐府管家,我家主人是徐坤。”
李莫紧紧皱眉,段北辰却是愣了愣,李莫大声道:“你别撒谎,你家主人真是尚书左仆射徐坤?”
王鄂点头了好几次,李莫阴沉的说道:“滚。”
王鄂慌忙离开了,段北辰起身,擦掉了脸上的锅灰,问道:“尚书左仆射是什么官职?”
李莫低声答道:“自本朝尚书令官职废后,尚书左仆射便是最大的官,官级二品,统领百官,和宰相无异,位极人臣。”
李莫将唐刀收入刀鞘,他叹息道:“段北辰,等今晚见了陈舜,告诉他凶手是徐坤仆射,然后我们大理寺就不要插手了。”
段北辰眼睛直视着李莫,李莫不敢面对他的目光。段北辰大步向外走,李莫却是拔出唐刀挡在了他面前。
李莫说道:“你不要查了,这案子结了。”
段北辰说道:“人死了,就要查案。”
李莫紧握唐刀刀柄,沉声道:“段北辰,我是为你好。已经很明显了,当年的波斯使臣案只是一个引子,目的就是让折冲都尉身败名裂,之后玄甲军从容拆分,三千玄甲军仅剩一百留在长安,其它全部兵士发配去了云州。站在徐仆射,身后的是唐皇,这案子不能再查了。”
“可我听闻统率这支百战百胜打败王世充的玄甲军是唐皇。”
“那是天下分裂前,玄甲军就是一把刀,用的时候,锐不可挡,可不用了,唐皇是绝不会让一把刀悬在自己头上的。”
李莫越说越激动,却是见段北辰满不在乎的笑了。
“你忘了一点,玄甲军已经死了五人了,对不起了,李莫,我必须查下去。”
李莫感觉腰间一痛,却是段北辰一拳打中了他。段北辰将李莫丢入了石牢,又在他嘴中塞入了一片衣襟。
段北辰走出大理寺狱,阳光洒在了他的脸上,身上,和睚眦剑上,他轻轻一笑,便是拿了转鹭灯远去了。
徐府后花园中百花盛开正艳,红的似火,紫的妖艳,粉的如蝶。一条小路通向了红亭,红亭中穿着素白长袍花白头发的徐坤正在和玄海下围棋,玄海枯瘦,脸上却是张扬的笑。
徐坤的面色凝重,一脸愁苦神色。玄海落下了一颗白子,徐坤将手上抓着的几颗黑子,丢在地上,无奈说道:“大师,你赢了。”
僧人将双手合十,起身道:“徐仆射,贫僧的棋艺一般,是你的心乱了,贫僧要回去做晚课了,就不打扰了。”
徐坤将僧人送至府门,说道:“这几日事忙,改日去红叶寺求签拜佛。”
僧人笑着点头离开了,徐坤走回府中,却是听到了东侧花厅中,传来了杯盘落地的声音和一声痛叫。
徐坤快步走入了花厅,看到了他矮胖的儿子徐业手中拿着一根长枪,正隔着方桌在刺两名穿灰色短衣的童仆。一名童仆的脚掌已是被刺出了一个血洞,流出了不少鲜血。
徐业见徐坤走来,反而是变得更加骄纵,他高兴的叫道:“爹,这兵器真好玩,真好玩。”
徐坤眉头一皱,徐业低头,徐坤快步走到了两名童仆旁,厉声问道:“是谁给他的长枪?”
两名童仆齐齐摇头,徐坤狠狠一脚踩在了受伤的童仆脚上,童仆发出了一声惨叫。
徐坤冷冷问道:“我再问一遍,是谁给送了犬子杀人长枪?”
童仆颤声道:“老爷……老爷,我不知道。”
徐坤又要抬脚朝童仆踩去,身子一轻,却是被人掀翻在地。徐坤回头看到了两个男子,一个头戴着斗笠,穿着黑袍,黑靴。另外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身材十分矮小,手上拿着一把倭刀。拿倭刀的男子是小佐一郎,而戴斗笠的男子是东密教咒师阿史那金。
小佐一郎开口道:“徐仆射,长枪是我送给你儿子的礼物。看的出,徐业十分喜欢。”
徐业高兴的叫道:“谢谢伯伯,我是很喜欢。”
徐坤扫了小佐一郎一眼,他朝徐业说道:“快去后院找你娘,爹有事情要和两位客人相谈。”
徐业不高兴的撇撇嘴,还是拖着长枪离开了。阿史那金阴笑道:“徐仆射,不请我们进屋喝一杯吗?”
“本官还有事要忙,两位若有话相谈,还请改日送上帖子再登门拜访。”
“徐仆射要忙的事是不是想要杀死用妖骨复活的陈舜?”
徐坤脸上依旧平静,他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史那金冷笑了一声道:“你让管家王鄂到大理寺狱……”
徐坤面色一冷,他大叫道:“来人,将这两个胡言乱语的家伙给我赶出去!”
十五名拿着棍棒的大汉从两间厢房中冲出,他们都是徐府的家丁,从军中选出的骁勇之士,一听,仆射有令,无不如疯虎一般朝倭人冲去。
小佐一郎嘿嘿一笑,他两手用力握紧倭刀,用力向前一劈,刀光闪过,冲在最强面的大汉手中的棍棒断为了两截,而他的身子也飞出了一道血线。倒地身亡。
剩下的十四名大汉鸟雀般散了,徐坤铁青着脸,强忍着不满道:“阁下似乎不是我唐人,在我大唐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徐仆射,我是来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