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别误会，我心里好得很。”
也是怕旁人心生芥蒂，叶裳缓声解释道。
见他这么说，和他同桌的人都挤出笑容，说了几句宽慰的话。
酒过三巡，他发现气氛并未缓和多少，便从桌前起身，招呼众人继续，自己则一路向上，到了小楼的顶楼。
山间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他靠在栏杆上，心里平静又烦躁，像是即将崩溃的堤坝，已经出现了几个渗水点。
他不清楚这“洪水”何时会汹涌而来，让他无法承受，不过目前这些风浪，他觉得自己还能够承受，没有到崩溃的那个份上。
从他拥有鸿蒙空间到现在，一路上他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太过分的事情，无论是对恶人进行惩罚，还是做好面对灾祸的准备，他都无愧于心。
无奈现实太过狠辣，用一般的情况去揣测，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谁能想到，仙界大战，遭殃的会是苍蓝界呢？
谁又能想到，他把整个苍蓝界的修士水平往上提了几个大境界，到最后还是任人鱼肉？
他揉了揉脑袋，感觉自己不能够从这方面去想问题，否则只能落一个自己气运不好，老天爷故意针对他的无用结论。
修士的忧患意识，本就该高于普通人，而他作为苍蓝界的最强者，也该为整个苍蓝界的生死存亡做出更好的准备。
不过他心中也清楚，若非赤咒让他无法杀生，他也不会离开苍蓝界，来到灵界。
整件事若是仔细去看，就像是早有预谋一般，在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对他进行的精准打击。
再有便是天道前来找茬，以白钰堇等人的祸福当价码，和他玩天命棋盘。
他虽然依靠特殊的手段逃出了天命棋盘，可保不齐天道依然盯着他和他所珍视的人，在暗中使绊子。
“你们这些对我下手的人，我都牢牢记着的，日后必让你们付出代价。”
他拳头紧握，暗自道，心中的郁结之气消减了不少。
若是旁人在他身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体内散发出来的恶念正在快速收缩，已经远没有之前他们所看到的那样恐怖。
一来，是他心境通明了一些，知道许多事情不是莫名而来，而是有备而来。
对方以有心算无心，他自然会落入下风。
二来，便是他在有意地去吸收这些恶念。
恶念是危险的，它很可能会让人发狂，堕入魔道。
但同时，它又是强大的，激发出来，释放的威力，可以百倍、千倍于其他力量，属于站在金字塔顶层的那一类力量。
关于收服恶念的书，普通修士找不到，但他可以在鸿蒙空间中找到不少。
他了解的越多，就越发现，恶念不如常人所忌惮的那般可怕。
不过整个吸收恶念的过程，他还是十分小心晋升。
他目前最多只能容错一次，若是恶念不受控制，在它体内爆发，那他就会立刻被吞没，成为愤怒的行尸走肉，只知破坏。
时间悄然过去，当他周身的恶念全都被吸收时，他的心境突然变得平和无比，放眼望去，微弱月光下的山村，静谧地让他感到不真实。
而之前因为恶念缠身，被屏蔽的感官都恢复了正常，一切都变得不再杂乱和糟心。
这让他不免感到有些诧异，只是将恶念全数清除，封存在体内，就能让自己有一种换了天地的感觉？
许久没有言语的刑天道：“主人，恭喜你又突破了一道内心的屏障，到达他心通的境界。”
“他心通？”
他挑了一下眉头，心中有些不解。
倒不是他对“他心通”这个词感到不解，而是自己怎么就又突破了一个境界？
所谓的他心通，是一种特殊的心境，可以做到内视无物，外可窥人的玄妙状态。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相应的，人只有内心没有了担忧，才能更好地运用自身的力量，去对外界进行探查。
他心通就是一种无需太多繁琐的秘术操作，就能轻松把他人心境看清楚的妙法。
一般来说，修士想要达到这种境界，必须活得够久，对灵魂的锻炼够深，还要有足够好的机缘，在特殊情况下领悟。
现在他突然就突破到了“他心通”，着实有点不真实。
刑天解释道：“主人，不用妄自菲薄，这是你应得的。”
叶裳在危急关头，临危不乱，没有肆意放纵，以杀伐来发泄心中的愤怒和恶念，这是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足可见他心性的坚韧。
同时，恶念缠身本就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才会让人闻之色变，见之心慌。
而他却忍了下来，最终还敢把恶念吸收，化为己用。
这种魄力，这种胆识，如何能不突破内心的屏障，到达新的境界呢？
他之所以觉得容易，只因为他觉得自己在这段时间里，唯一要保持的事情是“忍”。
恰恰是这个“忍”字，在极端的环境下，极少有人能够做到并保持。
刑天将自身的想法说出，他听完之后，良久没有言语。
“这世上的事情，本就是简单的。”
“只是诸多麻烦缠绕在一起，就变得繁琐复杂起来。”
“主人你得了他心通，日后的路依然会很难，这是可以想见的。”
刑天缓声道，虽然嘴上说的不是让人欢心的好话，但本意是想让他放平心态，不要太在意得失。
他微微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是否掌握他心通，对整件事的影响不大。”
“钰堇的生死，已经不是我能够左右的。”
说到后面那句话时，他的语气变得有些落寞和无奈。
此时的他，内心开始正视“无能为力”这个词。
现实总是残酷且无情的，没有就是没有，有就是有，不会给任何人中间选项。
冷不丁的，他脑中的一个区域被触动，许多以前不曾有过的情绪和念想，如洪水般奔涌而出。
刑天见他面上出现惊讶的表情，立刻去探查，不禁也陷入惊讶之中。
他不知怎的，思维的境界又在往上攀升，即将突破另一层的零界点。
“畏”，可以是无畏，也可以是畏惧，还能是敬畏。
不过它们殊途同归，到最后都会落在“放下”上。
只有放下，才能更好地前行。
只有保持敬畏，才能做出更加明智的判断。
同时，只有畏惧，才能知道什么是差距，如何去补足。
放下并不是一件难事，可真正领悟到其中的精髓，就很难了。
数个呼吸时间，对于叶裳来说却是如同几个世纪一般漫长。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诸多画面，有些他经历过，有些则是在各种古籍中见过的场面。
这些场面中，大多数都是他在当时无法应对的敌人。
每一次的较量和选择，都是生与死的抉择。
就像是一场大考，他必须在无数次的选择中，尽可能地正确，否则就会在这一场面破碎时，内心遭到强烈失落感的重击。
嗡，他身体往后仰，在地上翻了个跟头，全身布满大汗，手抵着地面重重喘息。
“主人，实在太了不起了，只差一点就通过了畏的考验。”
刑天惊讶道，为他感到高兴。
他缓了一会儿，从地上站起，靠在一张八仙桌上，擦去额头的汗珠：“这些心境上的难关，都来得这么突然的吗？”
刑天笑道：“主人，别人求之不得，你一天能够遇到两次，已经是惊为天人。”
他瘪了瘪嘴，技多不压身，实力越强，待强敌来临时，就越有底气，他没办法抱怨什么。
五楼上只有他一人，在夜晚不免显得空荡荡，不过他早已习惯，不觉得有什么。
正在他准备换一身衣服时，一个小脑袋从楼梯那边冒了出来，看到他之后，试探道：“你是真的仙人吗？”
他挑了一下眉头，对方是个十岁出头的男孩，不过方正的面孔上并没有太多稚气，显然是个早当家的孩子。
“我是，你有什么事就直说。”
没有多想什么，他拿出要换的衣物，缓声道。
男孩依然躲在楼梯那边，迟疑片刻后，说出一句让他哭笑不得的话。
“都说仙人难求，你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该不会是个假仙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