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酒，你今天的糖分已经摄入过量了。”
机械合成的男声从无线耳机里传来，正盘腿坐在布艺沙发上的少女一愣，咬下晶莹剔透的一颗冰糖葫芦，然后含糊不清的回答道：“维斯，今天我生日，多吃点没事儿的。”
细长白嫩的手上缠着红色的绳子，系着颗银色的铃铛，随着青酒的动作却没有发出声音。
青酒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双杏眼黑白分明，睫毛如同蝉翼般微微颤动。
明亮的窗外阳光灿烂，冬日的暖阳照耀着这座宁静的小城，浅白色的云薄薄一层铺在天空中，虽然是初冬，却已经有了刺骨冷冽的风。
今天是青酒十七岁的生日，她一直生活在这座不是很繁华却宁静美丽的城市，一个人住在一座古代风格的亭楼里。
因为身体病弱，所以从小便在家里静养着，由智能管家维斯照顾生活。学习也是请了比自己大了五岁的父母朋友的儿子做家教，而自己的父母因为工作忙碌，常年在外，只有过节时才偶尔回来看她。
木质的地板上圆盘似的扫地机器人正勤勤恳恳的工作着，发出微小的嗡嗡声。
青酒望着窗外，几净的玻璃窗外天空辽阔，从二楼能看得见远处朦胧的青山。
突然天空中出现一个细小的黑点，青酒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可一转眼再看时，那黑点已经像毛笔一般，在灰白色的天空中慢慢划出一道细长的黑线。
飞机？可飞机留下的线条不会是这种颜色。
青酒坐起身，盯着天空中的黑线，可那黑线很快便消失在窗户边缘。
“维斯，那是什么？”
她带着眼镜，看到的画面维斯也能看到。耳机中传来维斯依旧没有情感的电子音。
“疑似不明物体在坠落。”
青酒走到窗口，还没等她找到那黑点的消失之地，门口便传来响动，接着身后便响起熟悉的声音。
“小酒，在看什么？”
一个书生气的男子站在门口正在换鞋，手里提着一个扎着蝴蝶结的盒子，清秀俊气的脸上一双雾气的眸子格外惹人心醉，一身淡蓝色大衣，俨然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
青酒回头，男子已经走到沙发旁看到了她吃剩零食的包装袋，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温润如玉的声音略有不满。
“小酒，我说过不能吃太多零食。”
青酒吐了吐舌头，走过来把包装袋都丢进垃圾桶里，然后打量着茶几上他带来的盒子。
“慕斯，这是我的生日蛋糕吧？”
青酒靠近了，闭上眼轻轻闻了闻，然后直起身来看着慕斯。
“巧克力蛋糕……我还是比较喜欢山楂味的。”
慕斯作为她的家庭教师，不仅教她理论知识，也教她生活常理，人伦道理。虽然是从七岁便开始教，到现在他也有了自己的工作，平时也不怎么来找她。
“蛋糕店没有山楂味的蛋糕。”慕斯微微皱眉，有些为难的样子，思索一番后说道，“下次我试着做吧。”
青酒脑中浮现出他上次要热个罐头，把微波炉给炸了的情形。
“啊哈哈……还是算了。”
她这里到处都是木制的，要是着火烧起来就危险了。
慕斯接着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天鹅绒的蓝色小盒子，青酒的目光落在盒子上，有些疑惑的问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装求婚戒指都盒子？”
慕斯俊美的脸上表情有些崩裂，闷声说道：“小酒，言情剧和现实是有区别的。”
“我也没说师傅您老人家要和我求婚啊。”
青酒吐了吐舌头，俏皮的样子让人是气也气不起来。
的确，慕斯已经二十二了，青酒在网上看到的这个年龄的人都在父母的催促下进行着一种名为“相亲”的活动。
慕斯有颜有钱，也是高学历毕业，按理来说不应该没女孩子喜欢。
十七八岁的年龄最喜欢在这种事情上的八卦，青酒也时常和网上认识的朋友讨论，分析她师父会不会是个……
慕斯也不恼了，把盒子递给青酒，说道：“打开看看。”
青酒好奇心痒痒的，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小盒子，一对做工精细的耳坠出现在青酒眼前。
精致简雅的银纹缀在淡青色的碧玉上，水滴形的玉石成色极好，手感滑润微凉，精巧的外形让人爱不释手。
慕斯见青酒眼底闪闪的光芒知道她是喜欢的，眼里也有了笑意。
“让工匠做的，这个世界只有一对。”
青酒看着手里的玉坠，心里欢喜的不行，她最喜欢小玩意，每年生日慕斯送的也都是些贵重精致的小东西，也说是代表她父母送的。
可随即，青酒把耳坠放回盒子，声音有些郁闷的说道：“可惜我没耳洞，只能等过几天打了耳洞再戴。”
“刚打耳洞不能戴耳坠。”
慕斯提醒道，青酒这下有点不开心了，郁闷的撇了慕斯一眼，仿佛在说，你送给我又不让我戴，存心吊人胃口。
慕斯只是笑着，没有说话，打开了蛋糕盒，一个精美的小蛋糕出现在茶几上。
蛋糕上还有不少花饰，最漂亮的是一只小鸟形状的装饰，栩栩如生，仿佛展翅欲飞。
插上十七岁数字的蜡烛，慕斯拉上窗帘，拿出打火机点燃了蜡烛。
青酒从记事起，父母便只参加过她一次生日，此后便只是慕斯陪她过生日。
青酒吹灭了蜡烛，却没有动蛋糕，而是迫不及待的看着慕斯，眼光闪闪。
“老师，我什么时候能去南城外玩？”
慕斯却避开了她的目光，把蜡烛丢进茶几当时旁的垃圾桶里，然后目光下垂着说道：“先吃但蛋糕吧。”
青酒不乐意了，推开茶几上的蛋糕，接着说道：“老师，你答应过我等我满十七岁就让我出南城去玩的。”
慕斯也没想到她会这样纠缠这件事不放，他对她说这话时只是为了哄她，只是随口一说。
面对着青酒认真的眸子，慕斯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早就熟知自己老师脾性的青酒一愣，明白了。
“老师，你是不是……在骗我？”
面前的少女清秀带些稚气都脸上出现难以置信的神情，眼底泪光闪闪，声音已有些哽咽。
“说让我出南城，居然是……居然是骗人的。”
慕斯也知道，青酒一直被他们困在南城，连学校也很少去，只是在报名和考试时才去几次。
通过网络，青酒也知道些外界的景色，可年龄尚小的她把外界想得太过美好，一直渴望出了南城去看看其他地方的景色。
慕斯叹了口气，把手放在小女孩的头上，想安抚一下青酒的情绪。
不想青酒一下拍开他的手，后退几步和他拉开距离，眼里晶莹的泪水已经滚落，咬着红嫩的嘴唇，强忍着不哭出来。
“慕斯，你个大骗子！”
不等慕斯反应过来，青酒已经跑进房间关上了门，声音仿佛还在偌大的客厅里回荡着，久久不散。
慕斯走到门口，终究还是把要敲门的手放下了，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女孩呜呜的哭泣声。
他也觉得他们做得有些太过了，可是没有办法，若是……
回头，茶几上孤零零的蛋糕旁，一对耳坠在盒子里静静地躺着散出着光。
沙发上的手机叮咚一声，漆黑的屏幕亮了起来，慕斯走进，拿起手机。屏保上入目的是一张繁华街道灯火辉煌的动漫图片，一个动漫女孩穿着汉服，拿着糖葫芦站在街道中间回头嫣然一笑。
发来的信息显示，玉灵：生日快乐。
划去信息，显露出被信息遮住的一行字：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手一顿，望向那扇紧闭着的房门，把手机放回沙发，叹了口气，慕斯把蛋糕放进冰箱里。
看了看手表，三点三十六分，时间多了些，原本是计划陪青酒过生日的，现在只能先回去处理工作了。
房门里，眼镜被丢在床上，青酒背靠着床坐在地板上，头埋在膝盖里，眼泪打湿了衣裳。
耳机里传来维斯的声音，清晰而毫无感情。
“他走了。”
青酒这才抬起头，一双杏眼哭得红红的。撑着床起身，打开门看了看外面，的确没有了人。
青酒握紧了拳头，像是在下定决心一般，拿起自己的小挎包，往里面放了信用卡，现金，身份证，还有一些琐碎的小物件。
收拾得差不多了，青酒拿起沙发上的手机，放进包里。
没有戴眼镜，下了楼，推开门，维斯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
“青酒，你想干什么？”
“出去一下。”
青酒掩饰道，再看一眼这个住了十多年的小木屋，关上了门。
关上小院的铁门，维斯的声音再次传来。
“青酒，你想离家出走。”
青酒没有否认，只是说道：“维斯，你会帮我的吧？”
这么多年来，维斯一直在她身边，甚至连这件事，青酒也觉得他会帮着她，虽然这是她做过最大胆的事情之一。
上一件最大胆的事情是瞒着慕斯去参加南城的庙会，维斯帮她圆了谎。
“这太冒失了。”
青酒看了看周围，街道上的行人没有注意到她，然后她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脸，快步走向大街。
“我就去一天，就一天，今天是我生日。”
维斯不说话了，青酒知道他的沉默代表着答应了。
今天是入冬以来难得的好天气，虽然没有湛蓝的天空，但暖烘烘的阳光还是让人心情愉悦。前几天下了雨，街道上干净而整洁，干燥而冷冽的空气就像猛灌了一大瓶薄荷冰，微微刺痛却清爽无比。
青酒看着手机上的地图，坐车的话出城需要半个多小时，确定好行装，青酒拦了一辆出租车。
很快，青酒就到了城门，高大的城墙耸立着，红漆的大门古朴而庄重，仿佛跨越了无数的岁月。
青酒只在网上的图片见过这里，现在亲身站在城门前只觉整个人都渺小起来，就像面对大象的一只蚂蚁。
城门附近的建筑多是低矮的水泥平房，也有些漂亮的小酒店接待游客。出了城门，便只是一条柏油大马路蜿蜒在山间，南城地势起伏，山丘连绵不绝，出口也是盘踞在山间的公路，不和其他的城市相临。
青酒不是没有见过青山绿水，但此刻却像是第一次见过世界一般，不住的兴奋和赞叹。
坐上公交车，青酒趴在窗边不住的说道：“哇，维斯，你看你看，好大的树啊！你看你看，还有那么多的小鸟，哎？那是麻雀吧？”
公交车上的其他人有些奇怪的看着她，这姑娘在和谁说话？
维斯幽幽的说道：“我看不见。”
“你怎么看不见……噢。”
噢，她忘记了，她没有带眼镜出门，她能看见的维斯自然看不见。
可青酒还是没止住兴奋劲，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不住的拍照。
少女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白嫩，透出淡淡的柔和的光晕，琥珀般的眼睛此刻神采奕奕，仿佛有光一般，车窗外是有些模糊的景色。
已经入了冬，不落叶的植物多是深绿墨绿的颜色，还有几个没落地的红柿子孤零零的挂在枝稍，像开在冬日里的花朵。
“是挺漂亮的。”
维斯从手机里看到了照片，轻轻回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