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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银翼

涯城的春天来得特别漫长,这个冬天寒风掠过,有人说这是涯城历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不知怎么,这座城市里街道上行人渐少,都在家躲避寒冷,或是其他。

龙庄越来越显得冷清,就连春节里,往日请来的十个厨师,也变成了一个。往日但凡隆重的节日,龙庄定会张灯结彩,满汉全席般热闹饮酒。可是今年的春日里,龙庄只不过寥寥几人。

自从彭屿说出扫黑的决心之后,龙庄里的人听到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彭屿还没来得及细查,很多在龙庄呆了很多年的小喽喽就相继离开了。

离开之前有良心的就默默跪在龙斯忆的茶房前,跪地三拜,感谢龙斯忆为他们遮风避雨荣华富贵的这些年。

在龙庄之人,皆有故事。龙斯忆像是一只有着巨大羽翼的恶龙,变相地追求着这个社会的公平,以暴制暴地为他们“遮风挡雨”。

有些初到龙庄的人,不懂得这个地方浓重的感情,便偷了东西就离开。

换做以前,盗窃也是龙斯忆所追求的公平中最讨厌的一种,他一定会挑了那些人的手经。可是现在,他选择放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一条在冬天歇息休眠的龙。

易嘉妮生活了四十多年来,脸上终于看到了岁月的痕迹,那些皱纹仿佛全是在这两年长出来的。她对着镜子,面对着自己的老去。尽管风韵犹存,但她的内心终于放过了当初像个小女孩一样的自己。

她思索自己生活的意义,不再想要什么就奋力去期盼,懂得有种爱叫做守护和不打扰,她没有奢望她的阿晚再回来叫她一声妈妈,也不奢望王择黎报答十几年的养育之情,实际上,她也并没有为他做些什么。至于龙雯,她也不会去奢求改变她一些什么。人生还剩多少年呢,能弥补和做到的,也仅仅只有陪伴吧。

这段日子里,龙斯忆和易嘉妮的感情也比往昔里好。

常常易嘉妮待在龙斯忆的书房,给他泡一壶茶,像是过去那样。那时候的龙斯忆有多喜爱易嘉妮呢,只要她穿着旗袍给自己泡一壶茶,他就送她一枚花生米大小的宝石戒指。

龙庄的人看到这位嫂子,只觉得她像是妲己般倾倒了龙斯忆。龙斯忆所赚的那些钱,赚多少就给她用多少,绝不会吝啬。那时候有人取笑说,“这哪里是龙哥的龙庄,倒不如说是嫂子的。”易嘉妮穿着一袭浅紫色的旗袍,那样魅惑,抽屉中的珠宝,像是一座小山。

现在的龙庄走了五分之四的人,他们离开龙庄去展开自己新的生活,用自己的双手劳动去换取一分一厘。很累,体力与汗水极限消耗着,但他们害怕彭屿。他们改头换面,对待顾客和老板低声下气的样子,与在龙庄,像不是同一个灵魂。

大概世人都擅长于伪装,越是熟练这一点,越是能生存长久。

龙斯忆也像是累了般,开始放手手里的那些事。很多条生意线,他交给别人去做,或者是交给小洛。

小洛在王择黎离开的这些天里,成了龙斯忆不可缺的手足。小洛最大的优点就是,跟随谁,就对谁忠诚。出生入死,只要龙斯忆一句话。

但小洛绝不是死忠。当小洛的亲叔叔在乡下整理仓库的时候,被砸断了腿,原本要留下个残疾。是龙斯忆出重金从德国请来的专家协助,硬生生把那双腿给医好了。

小洛站在龙斯忆的茶水间,鞠躬感谢,龙斯忆只说,“你是龙庄的人,就是我的亲兄弟。”从此,小洛只为龙斯忆卖力,无论什么事,只要是龙斯忆觉得是对的,那么他也就觉得是对的。

龙斯忆知道,彭屿来到涯城要引起的风暴还没有发生,那么自己就不能真正心安。那一场暴风雨,龙斯忆一直在等待着。

他猜想被捕的甄术一定会向警方透露出这几年自己的罪行,两败俱伤,向来都是宿敌所选择的道路,无需挣扎。

彭长风艰难地跟进着这场案子的调查,这个案件太过于特殊,特殊的是龙斯忆这么多年来在涯城人所皆知的身份,还有丛丛迷雾中那些深埋多年的证据。

彭长风向彭屿示意过,自己不想参与这个大案件,有些难言之隐不方便说。彭屿喝了一口茶,不让彭长风走。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他说起了最令彭长风伤心的往事。

“当年刺中你爹爹的小混混,也是龙庄的人。”彭长风果然又陷入到当初那种绝望的情绪中。但是他对后来的事情很清楚,是龙斯忆亲手惩罚了那些小混混,并把这群渣滓送进了警局。

可是曾经龙斯忆与警局共存的那个年代,又如何能对彭屿提起呢?但凡开口,就是自己去偏袒一位罪犯。

“你不能退缩。我们的使命,在宣誓那天就说的很清楚。”彭屿像是在为彭长风重新进行思想教育一样,唤醒他当警察的那一天选择这条路的意义。

当初在警校,彭长风日复一日地训练,穿着警服,拿着枪演习制服罪犯的日子,历历在目。当自己哭着吃完那份炒米面,接受父亲离开自己的事实的时候,历历在目。阿晚苍白着一张脸在朱白家吃早饭的时候,历历在目。

每一位军人,每一位警察,每一位消防人员,每一份为国家献力的职业里,每个人都拥有着自己无比强大的信念。

当初的宣誓,不能忘却。

彭长风目光无比坚定地盯着自己的警徽。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这个世界的黑暗,就让自己去驱散吧。

等那一日,如果龙斯忆真的被抓捕归案,彭长风决心会去告假,去南方亲自对阿晚说一句对不起。

其实他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只是如果因为自己让她感到痛心的话,那么就要说对不起。

有朝一日,他一定一定,要放弃所有,去守护她一人。哪怕一辈子当一道若有若无的影子都好,一辈子不见面也好,默默在背后,护她一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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