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千载又逢君
我从混沌中醒来，眼前所见之处皆是纯白色。耀目的光透过敞开的窗子，映在窗前一个白衣人身上，而他此刻正静静地望着我。我已经死了吗？这里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堂？
“你是来接我的天使吗？”我问道。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白衣人语调平静地答道。
我定睛扫视了一下周围，终于意识到：这里是21世纪的医院！
“我没死吗？”我惊喜。
医生道：“你只是昏迷了几天而已。”
正说话间，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竟是久违的赵寻。
他在我床边坐下来，欣喜地道：“你醒啦？”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迟疑地问道：“子龙，是你吗？”
“是我！而且，这里还有一位老朋友！”赵寻将那医生拉到我面前，道，“你猜得出他是谁吗？”
眼前这位医生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我不明白赵寻为什么会这样问。
“你还记得华旉吧？”赵寻提醒道。
我难以置信：“你是华旉？”
“我现在的名字叫华医！”华旉笑道。
我立刻想到了另一个人：“那欧阳灵也应该……”
“她在另一间病房里！”华医道。
“原来你们都还活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百思不得其解。
赵寻解释道：“经过对所有事情的反复思索，我得出的推论是：一切都要归功于你的‘神游四方’！是它救了我们，给了我们另外一次生命！简单地说，那方玉具有一种类似于可以‘借尸还魂’的灵力，只不过它‘借’的是将死之人，而并非死人！”
我撇嘴道：“怎么听起来好像鬼故事呀？有点恐怖！”
赵寻认真地道：“我不是在开玩笑！赵寻、华医、赵云的表妹，以及华旉的徒弟实际上都另有其人！令人惋惜的是，这四个人在年纪轻轻的时候便都遭遇了不幸，而就在他们身处绝境时，我们的意识以那几枚玉佩为介质转移到了他们的身体里：我的表妹，和你同名的诸葛晓被战乱卷入死亡的边缘，在她停止呼吸以前，你的意识替代了她的；华旉的徒弟欧阳灵曾有一段时间高烧昏迷，在那个时候她的意识被这个千年之后的另外一个欧阳灵所取代；赵寻原本是个心脏病人，若不是我的意识及时转入他的身体，他可能在最后一次心脏病突发时已经死了；华医曾因醉酒从楼梯上滚落，醒来之后，变成了华旉。
‘神游四方’迁移意识的原理，眼下还无法用科学来解释。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我们的血液可以驱动它发挥灵力，就像促使某些药物发挥作用的药引一样！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平安夜那场意外发生时，那四枚玉佩虽在你们四个不同的人身上，但在发出红光以前都曾不同程度地染上了血迹，你是因为被刀划伤挂了彩，而她们三人却是因车祸受伤流血；另外一次见到那种红光是在那条船上，当时逸儿因为受了刀伤，胸口的血渗到了玉佩上；还有一次是在军师府上，晓晓你中箭之后，‘青龙’和‘玄武’两枚玉佩虽然碎掉了，但‘白虎’却因沾上了鲜血被开启了灵力；此外还有一次是在我……或者应该说成是在赵云病逝之前，那天，我将逸儿叫到身边交代遗言，向他说起了我认为鲜血可能会开启玉佩所蕴藏的未知力量的推断，当时逸儿便立刻用剑在手掌上划了一道血痕，再次启动了‘白虎’玉佩，将我送到了这个年代。”
我不解道：“可是，我还曾见到过一次‘朱雀’发光，但那次启动它的却不是血而是泪！是华旉的泪水！”
华医点头道：“的确，我也记得这件事，当时也觉得很奇怪。”
赵云道：“但那次并没有产生意识迁移的现象吧？”
我道：“虽然没有，但欧阳灵却很快就醒过来了！”
赵云道：“你若是好奇，可以再测试一下，看看泪水是不是能产生和血液相同的作用！‘白虎’玉佩一直在你身上！”
我摇头道：“还是不要了吧！好不容易回来了，若是一不小心又穿越到别的时代去了怎么办？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传奇了！”
赵寻笑道：“那就留待其他有缘人去尝试吧！”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没法解释！”我问道，“‘青龙’和‘玄武’明明在那个时代就已经碎掉了，为什么我还能在千年之后从典当行里买到它们？”
赵寻道：“因为碎掉的那两块玉不是属于那个时代的！”
“什么意思？”我还是不太明白。
赵寻道：“我曾对你说过，表妹的‘白虎’玉佩是我家家传的，后来华旉告诉我他女徒弟的那枚‘朱雀’也是她父亲留给她的。而你和你朋友欧阳灵身上的‘白虎’和‘朱雀’，一直在这里，在你们两人身上，从来都没有在那个遥远的时代出现过！我猜想这玉的作用可能只是类似于架起一座桥，使得你们两人与一千八百年前带着那两枚玉佩的人可以通灵。
而与这种情况不同的是，司马静和皇甫琳手中的‘青龙’和‘玄武’却是她们从这个时代带回去的，我之所以可以肯定这一点是因为在你中箭离开三国时代以后，我又意外地找到了属于那个时代的真正的‘青龙’和‘玄武’！说起来你可能会难以置信，原来统儿和广儿竟是秦朝名将白起和王翦的后人，所以那两块玉一直在他们手中。将“神游四方”拼合完整后，我在‘去世’前曾交待孩子们要精心保存它。”
我奇道：“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赵寻续道：“当我再度醒来时，我的身体已经变成了赵寻的。我当时和现在的你一样，也是躺在一间病房里，令我意外的是‘神游四方’却捧在我的双手之间。守在病床旁边的是赵寻的父亲，他说‘神游四方’是赵家的传家之宝，不宣之秘，具有起死回生的灵力，所以他将它放在手术后的儿子身上，祈求它护佑儿子平安。后来，我查阅了赵家族谱，发现原来赵寻是赵逸的后人！”
“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叹道。
赵寻又道：“我在来到这个时代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便是华医，因为他对什么都不太在乎，很少计较，所以他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觉得我是个奇怪的人。我很感激他，是他带我逐渐认识了这个不同的时代。但那时他自己却并不开心，因为刚刚与女友分手不久，他嗜酒如命。终于有一天，意外发生了，他从楼梯上失足滚落，连续好几天昏迷不醒。为了使他早日醒来，我从家中取来了‘神游四方’，结果没想到，救回来的人竟是华旉！后来，我们又发现，华医也是华旉的后人。”
“啊？这真是太神奇了！”我惊叹。
华医道：“这或许也说明了‘神游四方’发挥作用是需要一些机缘的！”
赵寻道：“回想起来，这些都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后来，我为了找你，考进了你曾经对我提起过的你就读的那所大学，静静地在校园里等待你的出现。”
“可是……我不明白……那方玉既然一直在你手里，我怎么会在那家店里见到它？该不会是你故意把它放在古董市场的那家典当行里，让我买到它的吧？”我目不转睛地望着赵寻的眼睛问道，不敢想象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将意味着什么。
“不，不是他，是我！”站在一旁的华医坦言道，“在赵寻遇到你之后，我自然也找到了欧阳灵，但是她竟忘了我们以往的鹣鲽深情，不仅把我当成精神不正常的人来看，每次见到我都是转身就跑，还给我起了个绰号叫‘疯子医生’！
在我来到这个时代之初，赵寻为了向我解释这件离奇的事，曾对我讲述过你和欧阳灵穿越回三国的事情，因而，我知道事情的关键就在于‘神游四方’！所以，为了挽回灵儿的心，我劝赵寻把‘神游四方’交给你，让你来启动它的灵力，使灵儿能够忆起一切，回到我身边。岂料赵寻却不肯帮我！于是，我只好找机会经常出入他家，从他家里偷出了‘神游四方’，并且威胁他说，如果他不肯按照我的计划让你来取走它，开启它，我就毁掉它！”
“原来这一切并非偶然！”我转向赵寻问道，“我记得最初买到‘神游四方’时，你曾从我手中抽走了‘白虎’玉佩，为什么？”
赵寻道：“事实上那个时候我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帮华医！如果我帮他，你、欧阳灵、皇甫琳和司马静四个人平静的生活将自此被打破，你们会回到那个战乱不休的时代，历尽艰辛，这令我于心不忍！但如果我不帮他，有意阻止那场意外的发生，我又担心改变一切之后，结局会变得更糟，或许我和你将不会走到一起，欧阳灵也不会与华旉有什么瓜葛，皇甫琳更不会遇到孙仲谋……我们这些人所经历过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不复存在！”
“所以最终你还是决定把玉佩还给我了！”我了然道。
赵寻道：“因为后来我想起了你说过的一句话，你曾对我说，遇见你，嫁给你，陪伴你，亲眼见证你所创造的传奇是我此生最快乐的事！能得到你全心全意的爱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事！既然如此，即使经历再多的苦难，我想你应该也不愿放弃与我相伴的那些经历吧？所以我最终还是决定顺其自然了。”
我点头道：“你的决定是对的！那些记忆对于我来说太珍贵了！”
华医道：“我去偷‘神游四方’也是因为和灵儿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珍惜的！”
赵寻淡笑：“你们这样说，我的确会觉得好过些。”
“对了，那个刺杀孔明先生的女孩儿到底是谁派来的？”这个女刺客害我‘死’得不明不白，我一定要追根究底，问个清楚！
赵寻道：“她是周瑜的女儿，刺杀军师是为了替她父亲出口气！”
我担心道：“孔明先生不会把她杀了吧？”
赵寻道：“没有，军师对她说她的武艺还不够精，让她拜我为师，还说只有学好了功夫才有资格杀他！”
“那后来呢？”我暗道：诸葛亮果然通常都是不按牌理出牌的！
赵寻道：“后来她跟我们相处久了，觉得我们都不是坏人，就放弃了，回了东吴。”
我猜测道：“据我所知，周瑜只有一个女儿，是东吴的太子妃，难道就是她？”
赵寻点头道：“不错，后来她嫁给了孙权的儿子孙登！”
我笑道：“哈！果然万事都很完美！这趟三国游得值回票价啊！”
“只是……皇甫琳和司马静恐怕真的回不来了！”赵寻道，“警察在清理车祸现场时没有发现任何和她们相关的东西，包括那两枚玉佩，以至于根本没有人相信我证明她们发生车祸的证词。”
华医道：“那她们的家人呢？两个大活人就这么人间蒸发了，难道就没有人寻找她们吗？”
我道：“司马静的父母早就去世了，叔叔供养她到上大学后也就没再管她了；皇甫琳虽出身豪门，但父母离婚后，母亲去了国外，父亲又娶了别人，后妈视她为眼中钉，巴不得她早日消失！也许对于她们而言，留在那个遥远的时代反而会更幸福一些吧？”
华医转向赵寻问道：“按照你的推论，‘神游四方’迁移意识是靠血启动的，那现在所说的这种连人都凭空消失的现象，你又如何解释？”
赵寻道：“或许是跑车在爆炸时促使玉佩发出了另外一种更大的能量把她们带走了！不过这也仅仅是我的猜想而已，至于科学依据，我想就算将剩下的两枚玉佩送到全世界最先进的研究所去，也未必会找到答案！”
“难怪那两块玉会变黑，八成是被烧成那样的！”我索性道，“算了，还是不要说她们了，带我去看看欧阳灵吧！”
狭长的走廊里，华医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在前面领路。赵寻却唯恐我再次昏厥，小心地扶着我跟在后面。
来到欧阳灵的病房，这个乐天的家伙正在削苹果，见华医开门进来，立刻撒娇道：“我要吃苹果，你帮我削！”
华医笑着接过苹果和水果刀：“你看谁来了？”
“晓晓？”欧阳灵喜道，“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我手术结束后，听说你还在昏迷，一直很担心呢！”
“你怎么还手术了？”看来是我该为她担心才对。
欧阳灵故作一脸委屈的表情，指着正打着石膏架牵引的右腿道：“可不是吗？你看我！好惨啊！不但腿骨折了，肋骨还断了一根！”
我紧张地道：“怎么这么严重啊？手术成功吗？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欧阳灵笑道：“闭上你的乌鸦嘴！有元化在，会有后遗症才怪！”
“哎！算起来，真是有好些年没见到你了！”我感叹岁月如梭。
欧阳灵不解：“发什么神经！我们分明才刚刚分开嘛！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啊！睡着之前，你在船上，醒来之后，你在这里！”
我道：“可是对于我来说，在船上送你们离开已经是十来年前的事情了！”
欧阳灵道：“这样说来，我们是从不同的时点回到了几乎相同的时点，真的是很玄妙啊！”
我道：“那大概是因为我们原本就是从相同的时点出发的。”
赵寻道：“无论如何，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们还可以平安地在这里重逢，实在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欧阳灵道：“是啊，等我的伤好了，我们一定要去庆祝一番！”
华医递上削好的苹果，欧阳灵满意地笑着咬了一大口。
尾声
又是一年平安夜，喧闹的都市，繁华的大街，每个角落都是那般不甘寂寞，每一家店铺都被装点得五光十色，处处火树银花。
为了和赵寻、欧阳灵、华医一起庆祝圣诞节，上完晚上的选修课，我乘计程车来到了与他们相约的地点。
一间叫做“传奇人生”的小酒吧门前，赵寻已在等候。酒吧外装饰的地灯不停地变换着颜色，流动出彩虹般的光芒。七彩斑斓的灯光映在赵寻身上，使他周身散发出难以言喻的迷人光彩。
“等多久了？很冷吧？”我奔到他身旁，伸手紧了紧他的围巾。
他将我的手包进双掌中，笑道：“你很准时，我也刚刚才到，我们进去吧！”
见华医和欧阳灵坐在距吧台不远处的一方四人桌旁，我们径直走了过去。
一番闲谈过后，华医道：“医院派我去美国进修，灵儿会跟我一起去，我已经在那边帮她联系好了学校，所以今天一别之后，或许我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面了。”
赵寻举杯道：“那就祝你们一路顺风了！”
欧阳灵问道：“你们两个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道：“按部就班呗！我念我的书，研究我喜欢的文物；他拍他的剧，扮演他喜欢的英雄！日子只要快乐就好！”
恰在此刻，服务生端着一瓶红酒走过来道：“两位先生，这瓶酒是我们老板送给你们的贺礼，她说恭喜你们与妻子重逢！”
赵寻与华医双双将头转向吧台，那边一个正端着高脚杯和其他人一起品酒聊天的女子浅笑着向他们扬了扬酒杯。
“她是谁？”欧阳灵问道。
华医道：“她是这里的主人，是我们在找到你们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
赵寻端起酒杯点头回应了她一下，而后转回身道：“大家都叫她初秋姐，在我们眼中她是个热心而单纯的人，与她那‘酒店老板’的身份完全不搭调。你们不知道，原来的那个赵寻最后一次心脏病突发时，就是她将素不相识的他送去医院的。”
华医笑道：“她呀，像个小孩子似的，最大的爱好是喜欢听故事！”
“所以你们就把我们的故事都讲给她听了？”我问道。
赵寻点头。
欧阳灵道：“我们的故事有人会相信吗？”
赵寻道：“她深信不疑，所以我说她单纯嘛！一般人听到我们说自己是赵云或者华佗，都会以为我们是脑子有问题的神经病，但她却不仅兴致勃勃地将故事全部听完，还不止一次地帮助我们去寻找你们。”
我道：“听起来她的确很特别呀！”
赵寻道：“她今天看来很忙，日后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吧，你们应该很谈得来的！”
我道：“她喜欢听故事，我可以把皇甫琳和司马静的故事也讲给她听！”
赵寻笑道：“那她一定开心得很！”
望着赵寻那含着笑意的清澈双眸，我的思绪不觉又飘回到了千年前那个充满奇遇的时代，那些与赵云一起经历的前尘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记忆犹新却又恍若隔世。当赵云的音容笑貌与眼前赵寻这张年轻的笑脸重叠，我不禁在心底暗自慨叹：千载时光，世事纷繁，物换星移，沧海桑田，人世间唯一永恒不变的幸福便是与相爱的人相依相伴。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