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了几天得过且过的日子，眨眼就到了领成绩单的日子。大概是突然要面对惨烈的成绩，内心多少有些不安，张柠柠和阚婉茹坐在车上也是安静了些许，戴着耳机打字。
【“你这次考得怎么样？我觉得我要完蛋了，好多没写，准确来说我基本上就不会写……”】
【“我信你个鬼！我才真的是不会写好吧！”】
…………
八九点的车流量不算多，倒是一路平稳地到了学校。阚婉茹不方便下车，张柠柠就自己下去，去门卫那里拿了两人的分数条以及暑假作业。和门卫叔叔道了谢后，抖开长长的分数条，满分750分，然后分数条上明晃晃地写着：高一六班张柠柠，总分328分，综合素养题得分……
顿时脸色就不太好了。一方面猜到了这种成绩，一方面又是很久没有考过这种分数，一则愧疚，二则羞愤，仔细想想更多的还是对以后高中生活的恐惧茫然与力不从心。
上了车，把阚婉茹的分数条和暑假作业递了过去，口头交代着：“最近班主任应该会通知面谈，具体时间待定，应该会有通知，哦，分数条上面有新班级的QQ群号，回去之后家长要加一下。”
说罢，眼神往旁边儿一飘，顿时放下心来。高一六班阚婉茹总分297分……
好的，两个沦落为天涯同一处的渣渣。
回去的路上相对无言。张柠柠戴上耳机随便播了一首歌，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红色灯光——迩查的路总是容易堵起来，尽管现在只是上午的十点。明明刚刚还只有七零八落的几辆车，转眼间就又被堵得满满当当。
车窗上还映着自己的影子，红色的灯光下光怪陆离。还是那张脸——太不讨喜、不甚好看，头发长了点，发梢分叉了，鼻子左侧的痣依旧顽强地生长着。好像一切都没变。
其实，哪里都在改变。
初三的时候，明天从早上开始会固定发一张数学卷子，然后中午发一张，晚上当做作业再发一张，至于其他学科则是不定时地。每天六点三十五进教室，中午十一点五十五下课统一吃饭——但是有时候的饭呀是真的难吃，晚上九点半放学，但是张柠柠一般要拖到十点左右才会离开，然后坐地铁半个小时，在做半个小时汽车，到家一般十一点，洗漱半个小时，睡觉。
可是现在。每天看的最多的是小说是娱乐，每天最大的浪费是时间，每天最无聊的是自己。初三结束，就好像终于摆脱了那些强加的捆绑，压缩的胸腔骤然挤入新鲜的空气，呛出了生理性泪水，却近乎自虐地吞入空气。她在调整，只是选择了看似不太好的一种。
不出意外，回到家，张柠柠的父亲拿过成绩条扫了一眼，勉强稳住身形，想说些什么，张张嘴却只说了一句：“……以后好好学。”张柠柠扯过成绩条，暗自翻了个白眼。初中第一次考试年级第八名，他说你怎么考得这么差。一次考试掉出前十，他会在饭桌上一边严厉地指责你，一边状似温和地说我又没批评你哭什么，张柠柠真的不想哭，可是每一次都控制不住，有时候看着面前的饭，她都想当场砸了碗，可是能有什么用呢？她的初中，疲惫且怂。
后来，闷着气也来越不愿意在家里说话，也很少会在家里有什么情绪波动，对父母甚至比对陌生人还要疏离。中考考完了，她想，她的使命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填志愿的前一天，学校模拟志愿，张柠柠填了一所县中。
那天下午，学校里来来往往的都是来咨询志愿填报的家长和学生，她就站在走廊上，班主任站在对面说，你再考虑一下，最好还是报N中比较好。父亲脸色铁青矗立在背光处，他反反复复地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脑子进水了吗！”他们站在那里，不改志愿就不走。张柠低着头，憋红了一圈眼眶，靠着教室的门板。直到有一个男生从教室出来，他看了张柠柠一眼，说：“怎么？吵架了？有什么好吵的？去就去呗，你肯定能学好。”末了，又说：“实在不喜欢，就打死都不去。你看我妈，向来不管我。”那个时候，阿姨就站在他旁边，看着她轻轻笑了一下，拍着她儿子的头发，带着他一起出去了。
张柠柠压不住眼泪了，蹲在地上靠着门板哭，一边哭一边说，“我改行吗！我改……”父亲站在外面指着她说，“有什么好哭的！又哭！你丢不丢脸啊！你给我起来……”
张柠柠觉得有时候不如不考这些分了，直接交白卷上去上技校多好。可是现实告诉你，这不是你可以选择的。你考好了呢？现实又告诉你，那，那个学校，就是唯一的路子呀。
填完志愿的当天，张柠柠破天荒地拉了一帮同学出去逛街——哪怕她最后什么都没有买。回去之后，她告诉他，你要认清现实，在那所学校，她什么都不是。
几乎是充满报复性心理的样子，她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