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一转眼,就过了三年……
阮怀山轻颤地将手掌贴在树上,抚过那一道道发皱的树皮,热泪横流。
缓缓将头靠了上去,像以前那样,带着依赖和亲昵……深深呼吸着空气中飘荡的木质清香,阮怀山声音嘶哑而低沉。
“杏儿,我回来了……”
“对不起……你说过让我再不要来的,我食言了……”
“现在,能不能要你收回这句话?”
“我再也不走了,再也不离开你。”
“……你可知,见不到你,我心里有多难过?杏儿,你出来说说话好么?我真的,好想你啊……”
伴随着一句句带着哽咽的话语,一滴滴眼泪,砸在地上,消失在满地堆积的黄叶之中。阮怀山忍不住呜咽出声,抱着银杏树大哭起来。
风儿轻,杏叶飘。那棵银杏树大半都化成了枯朽,向着天空伸着光秃的枝干,如同祈求的姿态。飞雪一行人就站在不远处,听着那些揪心的话,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蒋氏早已跟着抹泪,满面痛悔。
不知是谁轻轻一叹,蒋氏抬起了朦胧的泪眼,看到了飞雪仰着头,正目光迷离地望着银杏树,不知在想什么。蒋氏哀戚的神色里闪过一抹希冀,忙拉住飞雪的袖子,急欲跪下恳求,哭声道,“恩人,姑娘,那白杏儿不肯出来相见,这如何是好?您有没有办法,帮帮我孙儿?老身求您了……!”
“阿婆,您别这样!”飞雪忙托住她,蒋氏力气很大,带着豁出一切的坚决,飞雪只好也拼命使劲地把她往上提,咬了咬牙。
正在这时,手上忽然一轻,是沈渊替她泄去了力道,一双手举重若轻地扶起了老人,神色温淡地道,“老人家,先不必着急。我们既然来了,自然会帮到底的。”
飞雪点点头,“对啊,您先冷静一下,我也在想办法呢。”
蒋氏闻言,只好收回手,擦了擦眼泪,强自镇定下来,颤声道,“如此,有劳恩人了。”
飞雪再次静下心神,眯起眼望了望银杏,又看了看阮怀山,神色有些变幻莫测,良久不语。直到沈渊轻声问道,“如何?”
飞雪眨了下眼,摇头道,“有灵气,说明她在这儿,可是很弱。”
沈渊想了想问,“她能听得见我们么?”
飞雪继续摇头,若有所思,“气息太弱,也许陷入沉睡也说不定。”
沈渊默了默,沉吟道,“那可有办法将她唤醒?”
飞雪抬头望天,目光忽地有些悠长,像是在看向很遥远的地方。她轻轻蹙眉,抿了抿唇,过了一会才缓缓地道,“若要强行唤醒,势必要给她输送灵气。”
“输送灵气”四个字一出,沈渊眉心一跳。但看飞雪,收起了那幅带着深远和迷离的神色,眼中只剩下坚定,这么看来,她是决定好了。
沈渊的眉蓦地蹙起,忽然之间,他心里有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划过。
似乎有点儿……不舍。
“对你,会有怎样影响?”上前一步,他挡去她的视线,盯住她的眼睛,声音有些儿哑。
飞雪的视线一暗,就见他高大的身影罩住了她,不由得眼睛眨啊眨,对上他写满紧张担忧的目光。
唇角翘了翘,飞雪一笑,伸手在他前面点了点,“安啦,不过是会虚弱一阵子,多吃几顿饭就养回来了。”
沈渊胸前冷不丁被她的芊芊玉指一点,身体不由得一僵。在他愣神的空档,飞雪绕过他,迈着悠悠步伐走向了银杏树。
一步步,缓慢,却很坚定。
目光定焦在半枯的银杏树上,飞雪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而后定了定神,神色肃穆,眸光冷冽!一片雪白的亮光自她眼中爆射出来,紧接着一股气势从她身上震开,强烈的劲风以她为中心向周围横扫震荡,卷起地上厚厚的积叶漫天狂舞!如同下起了一场金色暴风雨。
然而,这只是前奏。
飞雪站在暴风雨中心,一双眼亮得发白定定地直视前方,双手在身前飞快结印,像是灵活的蝴蝶般交织飞舞出复杂的轨迹。一个接一个金色的咒印自手中画出,重复叠加在另一个咒印之上,缥缈的虚影凝在面前的虚空中,只见一条条纹路和轮廓被渐渐勾勒出来,她的面前也显示出一个巨大的咒印残影……竟是一个庞大的妖兽兽头模样。
鬣毛根根凌厉,像是要迎风飞舞,尖锐的头角,仿佛是痛到极致方被扭曲,忿恨不甘的铜铃怒目,阴冷而仇视一切,虎口大张,其中隐藏无数细密的锐利内齿,像是要把所有入口之物通通嚼碎!
妖兽的残影一现,立即仰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吼声,所有人心神俱是狠狠一颤,这是来自上古凶兽的威压。
飞雪暴喝一声,“阿渊!”
沈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立即会意,飞身过去拎起尚且扒在树上的阮怀山的后领,再带着他飞身退回。飞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配合得那叫一个心有灵犀。
飞雪勾唇,伴着狂乱的发丝,这一笑邪魅得勾人。抬起手,轻轻放在兽头的额心上,一股股乳白色泽的雾气豪气地如涌泉般倾泻而出……妖兽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咒印在震动,金色光芒受之影响忽强忽弱,狂乱的咆哮声中透着无尽的渴望。
那锐利的声音,嚎得人耳膜刺痛。飞雪遂冷脸低斥了句,“闭嘴。”
一声令下,那凶悍不已的妖兽,竟然就真的闭了嘴。铜铃大眼中吸收着她的灵气而金光涌动,光芒愈来愈盛,一会儿瞪大,一会儿眯起,流露出像是痛苦,又像是享受的神色。
这一幕,堪称是诡异震撼至极。要是心理脆弱的人,只怕当场就会被这头凶恶困兽骇得腿软昏厥过去。
此时,沈渊就一手扶住一个……蒋氏被吓得面色惨白,嘴唇哆嗦,两股战战,双手紧紧扒着沈渊才没瘫倒下去。阮怀山情况也没好多少,原本他大病初愈,身子本来就弱,再经这么一吓,没晕厥已算是心志坚定了。
他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盯着飞舞狂卷的重重杏叶,倏然形成涡流被吸入了兽口中,发出咯吱咯吱被咀嚼的声音……不由得眼神紧张,神色发白,手心浸湿了冷汗。
杏叶,被吃掉了,被这个妖兽?!
正要问,这是何意,忽然间飞雪收回了手,妖兽随之吐出了一团金光,一个娇小的人影便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