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见从外边进来许多官兵,突然有些害怕,都往后退了些,只有几个手里拿着火把准备点火的年轻汉子还留在柴堆前面。由于这边气候炎热的缘故,当地的官兵穿得都很少,而且服饰不同,故而一身铠甲的尹志斌和尹家军的人就显得很突兀,一出现便吸引住了许多人的目光。由于西部临近骠国和陆真腊国、水真腊国及弥诺国等边境,无论男女老幼个头都不高,肤色不是偏黄就是偏黑,而尹志斌不但白净俊美,还身材匀称高大,气宇轩昂,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就连他手下的将士也是高大威猛,气质出众。尽管尹家军和永昌这边的官兵都蒙住了口鼻,但很明显地村民们都看出了两支队伍的不同,人群中一名中年男子站出来冲永昌这边的将士看了看,一脸狐疑地问刀烈道:“这位军爷,您是来处理这个妖女的吗?”
“我是永昌节度使帐下副将刀烈,这位是西京来的大军将尹蒙国栋,也是南诏国的战神,如今的驸马爷。所有人退后,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不许伤人。”刀烈上前一步,拦在这人之前,防止他接近尹志斌。
村民一听尹志斌的身份,都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纷纷跪下磕头,手里拿的锄头、棍棒和斧头、砍刀扔了一地,仿佛要撇开嫌疑似的。
尹志斌瞥了一眼村民,没有叫他们起身的意思,因为他看到被绑在木桩上的人已经奄奄一息,浑身的血污已经让他看不出他们身上的伤到底有多严重。他很厌恶这种私下处决人的迷信方法,特别是这种底层的老百姓,哪里需要用手段,很明显是有人挑唆起来,而村民又不辨是非瞎起哄,才导致这几人被殴打折磨,还要活活烧死,怎不叫他气愤。他冷冷地扫过众人,对身后的一名尹家军的罗苴子道:“速速将人放下来让医者治伤,就地搭建棚子,禁止不相干的人接近。”
“是。”罗苴子领命,立刻带了几名士卒上前就要将木桩上的人救下。
“不能放。”村民中为首的那名中年男子阻止道:“他们都被这个妖女蛊惑了,不能让他们害了其他的村民。”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人群中也冲出十多个男子,纷纷上前拦住罗苴子等人。
“你是谁?”尹志斌抬手示意罗苴子继续解救人,回头冷声道:“有没有妖女本大军将不知道,但你草菅人命,带头闹事,我说你是妖你便是妖,你想试试火烧的滋味吗?”
“大····大军将,饶····饶命。”中年男子大惊,吓得面如死灰,连忙跪下道:“小人是这里的村长,不想村民再白白枉死啊!求大军将明鉴!”
“谁告诉你她是妖女?你亲眼看见她害人了?”尹志斌往前一步,俯视着跪倒一片的村民,训斥道:“国王仁慈,牵挂百姓的安危,派本大军将来为你们排忧解难,可是你们竟然是非不分,听人挑唆草菅人命,若是你们自家的老人孩子和妻女,你们还下得去手吗?”
村民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乖乖地匍匐在地,就连方才出来阻拦的那些男子也不声不响地跪了下来,脸上有了愧色。这时,另一位断臂的中年男子忽然抬起头来,为木桩上的人喊冤叫屈。
罗苴子与尹家军的人将木桩上的几人救下,命人在平整处铺了茅草和凉席然后将人放平躺好,等随行的医者与军医快速上前为他们诊治后才走开,与其他人一起用砍来的竹子搭建起了简易的棚子。整个过程,村民不敢起身也不敢阻拦。
那名红衣白裙的女子被救下来后,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因体力不支而昏厥,而是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努力向为她诊治的医者虚弱地做着手势,嘴里却啊啊地叫着,声若蚊蝇说不出话来。医者以为她是获救后因为激动想表示感谢,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好好养伤,有尹蒙国栋在,你们都不会有危险了,好好歇一会吧!”
女子拼命摇头,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冲尹志斌所在的方向伊吖吖地叫着,最终却因为太过虚弱停了下来,泪如泉涌。方才见到尹志斌带人出现,又听他训斥村民,知道他是个好官,便想向他透露消息,无奈她说不出话,医者又不明白她的意思,她感觉很失落,心中怨念顿生。也许是感觉到了她的怨念,尹志斌忽然觉得身后有股怪异的力量,令本来热得难受的他觉察到一丝凉意,隐隐不安起来。
刀烈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尹志斌似乎有了些许情绪波动,一声不响地扫视这匍匐满地的村民,却没有饶恕他们的意思,以为他只擅于行军打仗,不善于和底层的老百姓打交道,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便悄悄站到他身后,低声道:“尹大军将,您该让他们起来,博取村民的信任和好感,有助于····”
“刀副将是在指点本大军将如何为官?”尹志斌打断刀烈的话,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指地问道:“听说刀副将的妹妹和小姑都嫁到了这个村子里?”
“不敢,是刀烈逾越了,还请尹大军将恕罪。”刀烈一惊,很快便意识到尹志斌话中之意,连忙单膝跪地解释道:“刀烈家中三代从军,绝无二心,无论哪个村寨有亲朋旧友,只要穿着这身盔甲刀烈就是国王的臣子,绝不敢假公济私。还请大军将明鉴。”
“最好没有,否则····”尹志斌没有把话说完,故意顿了一下,然后正色吩咐道:“传令下去,村长留下,其他人各自回家,无事不得随意外出,否则立斩不饶。”说完,他不再看刀烈一眼,抬手示意村长和那名断臂的中年男子上前,自己转身就去看军医救的那几人去了。
此时,军医已经为几人清洗过面容,处理了伤口,正一个个并排躺在凉席上。从衣着上的血迹和身上的伤口看去,似乎是那穿着红衣白裙的女子和两个年轻人的伤势重一些,他们三人不止是头部有刀口和被重物砸伤的痕迹,四肢和身体的其他部位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口,其中一个年轻人更是断了一条腿,至于其他两就多少有些擦伤和撞伤什么的,倒不是很严重。就在尹志斌走过女子身边的时候,他的披风被人抓住了。尹志斌蹙眉,低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等待她的下一步。
“啊啊····啊····”女子激动地瞪大了眼睛,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隔空画着什么,不像向人索要什么,却也不像是在写字。
“你有话要告诉我?”尹志斌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悟到了什么,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嗯嗯嗯····啊啊····”女子更加激动,拼命地点头,然后又惨淡的摇头,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尹志斌见她身上伤口众多,好几处都比较严重,想劝她修养一段时间,但看她那急切的样子,分明是想说的事情很重要,便说道:“你太虚弱了,恐怕无法把事情交代清楚。先让军医给你治伤,我就在这等着,在此之前,你要好好休息,保存体力。”
女子盯着尹志斌的眼睛看了一会,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看到了他眼中的坚定,便点了点头轻轻舒了口气,终于放开他的披风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尹志斌起身,对两名士卒招了招手,吩咐道:“你们从此刻起守护在她身边,喂她喝点水,再弄些粥来,除了军医和医者,任何人不许接近她。”
“是。”两名士卒恭敬地行了一礼,其中一名士卒真的就站在一边看着军医为这名女子治伤,半步也不曾离开,而另一名则快速离开去办尹志斌交代的事了。
这时,罗苴子已经带人将棚子搭好,这边常年种植芭蕉树,竹子搭起框架后采摘一些芭蕉叶就可以遮风避雨,故而神速。尹志斌让刀烈起身一旁待命,命人搬来桌椅,让村长和断臂男子上前来回话。他要等女子伤口处理完,不如利用此刻空闲了解一下前因后果。同时,那名去取水的士卒也端着一碗粥和水走了回来,在同伴的帮助下给女子喂了些粥恢复她的体力。